山西,广灵县。
这里是太行山的北端,也是扼守晋察冀的咽喉。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着卷过光秃秃的田野。
“啥?不用枪?不用炮?”
广灵县游击队的赵队长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几个背着大包小包的“血狮独立军”。
“那你们要啥?要命啊?”
“要草。”
苏半仙推了推头上的防风镜,一脸严肃,“高粱杆、麦秸秆,实在不行树枝也凑合。还有,要泥巴,那种粘性大的黄泥。”
赵队长和身后的几个民兵面面相觑。
这帮人是从淳化来的。
说是苏军长派来的精锐工程队,来帮他们抵御即将来犯的日军。
可这帮“精锐”一来不修碉堡,二不挖战壕,开口说要来这北边玩泥巴?
“同志,鬼子在京城已经磨刀霍霍了。”
赵队长急得直跺脚,“咱们手里就几条破汉阳造,你们要是没带重武器,咱们还是赶紧转移乡亲们吧!”
“不急不急。”
苏半仙把一张图纸拍在磨盘上,嘿嘿一笑,“赵队长,今晚只要你把全县的草都给我弄来,明天早上,我送你一个装甲师。”
……
这一夜,广灵县的百姓们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
全县男女老少齐上阵,不是为了抢收庄稼,而是顶着冷风扎草人。
“把架子搭起来!对,屁股要大!那是发动机舱!”
“那个谁!那个捏泥巴的!t-34的炮塔是圆润的,你捏成方的干什么?那是德国佬的虎式!别串戏!”
“刷灰!快刷灰!锅底灰不够就去烧!”
田野上,几百名玩家像包工头一样,指挥着上万名百姓热火朝天。
这些玩家在原来的世界里,那是《我的世界》的大触,是乐高的高玩,是手办的大师。
给他们一堆泥巴和木头,他们能还你一个奇迹。
赵队长蹲在地头,抽着旱烟,眼神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原本空旷的荒原上,一座座庞然大物正在拔地而起。
先是用木头和高粱杆搭出骨架,然后糊上掺了麦秸的黄泥,最后刷上一层黑漆漆的锅底灰和植物染料。
这是坦克。
虽然是泥巴做的,但在月光下,那种粗糙的质感反而更像饱经战火的装甲钢。
更有甚者,玩家们还搞出了“反应装甲”,其实就是贴上去的方砖。
“点火!点火!”
凌晨四点,天快亮了。
基建狂魔一声令下。
每一辆“泥巴坦克”的尾部,都埋着的一个土灶被点燃了。
里面塞的全是湿漉漉的柴火和松枝。
浓烟滚滚冒出,顺着风势向后飘散。
乍一看,就像是柴油发动机启动时喷出的黑烟。
“绝了……”
赵队长手里的烟袋锅子掉在了地上。
他站起身,放眼望去。
广灵平原上,烟尘蔽日。
数千辆“t-34坦克”、“kv-2重型战车”,甚至是苏军还没量产的“斯大林-2”,密密麻麻地排列成一个个方阵。
在战车旁边,还站着无数个穿着破旧军装的“士兵”。
那是穿了衣服的稻草人,手里拿的是涂黑的烧火棍。
这就是一支钢铁洪流。
一支足以推平整个华北的恐怖力量。
“这就是苏军长的战术?”赵队长咽了口唾沫,“这也太……太缺德了吧?”
“这叫兵不厌诈。”
基建狂魔拍了拍满手的泥,“行了,让你的人赶紧撤。这场戏,还得鬼子来当观众。”
……
清晨。
一架日军百式司令部侦察机,像个贼一样,小心翼翼地钻出了云层。
飞行员小野大尉紧紧握着操纵杆,手心全是汗。
最近航空队里流传着各种恐怖传说。
说支那得到了俄国大批的援助,甚至有传言说八路军能用手榴弹炸飞机。
虽说是无稽之谈,但谁也不想拿命去赌。
“高度五千,保持航速。”
观察员举着高倍相机,对着下方的广灵县区域进行例行拍摄。
本来以为只会拍到一些枯燥的村庄和难民。
但当镜头对准那片平原时。
观察员的手猛地一抖,相机差点砸在脚上。
“纳尼?!”
他顾不上仪表礼仪,直接扑到了舷窗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透过稀薄的云层和地面滚滚的烟尘。
他看到了什么?
坦克。
无穷无尽的坦克。
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钢铁怪兽,铺满了整个大地。
那些炮管,即便在五千米的高空看下去,也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还有那些士兵。
列队整齐,一动不动,那种纪律性简直让人胆寒!
“快!快拉高!”
观察员凄厉地尖叫起来,“这下面有一个装甲集团军!是俄国人!绝对是俄国人的支援到了!”
小野大尉吓得一激灵,猛地拉起机头,发动机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拼命往云层里钻。
这么多坦克,要是每辆车上都有一挺高射机枪,他们这架飞机瞬间就会变成筛子!
咔嚓!咔嚓!
观察员一边颤抖,一边疯狂地按动快门。
他要把这个恐怖的消息带回去。
支那人没有骗人。
苏柳昌那个疯子,真的把苏联人的家底都搬来了!
……
几个小时后。
这组照片被紧急送到了两个地方。
第一份,摆在了太原,阎锡山的办公桌上。
阎老西刚喝进去的一口山西老陈醋,直接喷在了地图上。
他哆哆嗦嗦地拿起放大镜,看着照片上那密密麻麻的黑点。
“这是甚?这是甚啊!”
阎锡山的声音都变了调,“就算是把老汉我的山西都卖了,也买不起这么多铁疙瘩啊!”
“这个苏柳昌,他是会变戏法吗?”
“这哪是借道啊,这是要吞了我啊!”
“快!给南京发电报!就说共军主力在山西集结,数量……数量十万!不,三十万!”
第二份照片。
摆在了北平,铁狮子胡同,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冈村宁次看着那张照片,久久没有说话。
他那张一向以沉稳着称的脸上,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一群参谋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八格牙路……”
良久,冈村宁次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指着照片上那些因为“伪装拙劣”而显得格外庞大的“重型坦克”。
“情报部门是干什么吃的?”
“苏联人都把装甲师开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你们竟然一无所知?”
“这种规模的部队调动,就算是几万头猪,动静也该震天响了吧?”
参谋长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司令官阁下,我们确实截获了一些电报,说是苏军在向西北运物资,但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把半个欧洲方面军都运来了是吗?”
冈村宁次猛地一拍桌子。
“传令下去!”
“第10师团,第14师团,立刻停止西进!”
“就地构筑防线!挖反坦克壕!有多深挖多深!”
“在这个装甲集团军的动向搞清楚之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他盯着照片上那些冒着黑烟的“怪兽”。
那是恐惧。
是对未知力量的本能恐惧。
而此时的广灵县。
随着地下党组织百姓迅速撤离。
只留下了那一地的“泥巴坦克”和还在冒烟的土灶。
以及一队刚刚赶到这里换防,此刻正站在土坡上怀疑人生的阎锡山保安团士兵。
“团座……”
一个士兵戳了戳旁边那一辆“威武”的坦克,手指头直接戳进了泥巴里。
“这……这好像是假的啊。”
团长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
“闭嘴。”
“从现在开始,这就是真的。”
“你要是敢说这是假的,日本人要是打过来,你拿脑袋去顶吗?”
团长一脚踹在那个士兵屁股上。
“传令下去!全团给我守着这堆泥巴!谁也不许泄露半个字!”
“这可是咱们的保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