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化城外的荒野，硝烟味还没散尽。
枯黄的芦苇荡里，趴着一个身影。
佐藤健一，代号“蝮蛇”。
作为特高课安插在西北的最顶尖间谍，他很耐心的在这里已经趴了整整四个小时。
透过手中的蔡司望远镜，他完整地目睹了刚才那场空战的全过程。
从那十架涂着红星的战机摇摇晃晃升空，到那种自杀式的疯狂撞击，再到马家军引以为傲的飞行队狼狈逃窜。
佐藤的手指死死扣进泥土里，指节发白。
“这绝不是普通的军阀武装。”
他收起望远镜，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微型相机，对着远处还在冒烟的飞机残骸连按快门。
“那种战机是苏制的i-15和i-16，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只有最虔诚的帝国勇士才做得出来。”
作为一名受过德国教官严格训练的王牌特工，佐藤的嗅觉很是敏锐。
他意识到，帝国军部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们一直以为华中方面军在神话“血狮独立军”，但自己亲眼所见的强悍。
如果让他们继续发展下去，这里将成为帝国征服支那最大的绊脚石。
“必须把情报送出去。”
“必须通知关东军航空队，对这里进行毁灭性打击。”
佐藤深吸一口气，将相机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好，塞进贴身的内兜。
他缓缓退后，动作轻柔得没有惊动头上已经焕发新芽的芦苇。
来到一处隐蔽的土坑，他迅速脱下那身泥泞的军服，换上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散发着馊味的粗布棉袄。
他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出一些粉末，在脸上涂抹了几下，原本白净的面皮瞬间变得蜡黄且粗糙，眼角甚至多出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他又抓了一把地上的尘土，狠狠揉进头发里。
最后，他从包里拿出一根磨得发亮的扁担，挑起两个沉甸甸的货箱。
再直起腰时，那个精明强干的特工消失了。
变身城一个为了生计奔波的陕北货郎。
佐藤对着土坑里积水照了照，索嘎。
这伪装术，是他赖以生存的绝技，连最挑剔的老农都看不出破绽，更别提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大头兵。
他挑起担子，佝偻着背，一瘸一拐地走上通往淳化县城的大路。
……
淳化南门。
因为刚刚遭遇空袭，城门的盘查比往日严了许多。
两队士兵正懒洋洋地靠在沙袋工事上，有的在擦枪，有的在抛硬币，还有的竟然蹲在地上画圈圈。
佐藤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军纪涣散，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他在心里给这支部队打了个低分。
虽然这帮人手里拎着那种古怪的枪，但看他们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显然没受过正规训练。
“不过是一群拿着先进武器的暴发户。”
佐藤心中的轻蔑更甚。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脸上堆起那副招牌式的憨厚笑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去。
“站住！”
一声断喝。
佐藤立刻停下脚步，身子受惊般地抖了一下，那是属于小人物面对枪口时最本能的恐惧反应。
演技满分。
他哆哆嗦嗦地放下担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良民证，双手递了过去。
“老总……老总辛苦。俺是邻县的货郎，来给城里的亲戚送点山货……”
佐藤一张口，就是地地道道的关中土话，那股子大蒜味仿佛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拦住他的是林四野，刚刚从空战的兴奋劲里缓过来，正觉得看大门无聊透顶，突然看见这么个老头凑过来。
他接过良民证，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当成废纸在手里把玩。
佐藤心里冷笑。
果然是外行，连证件的防伪印章都不查。
他微微弯着腰，随时准备从货箱底部抽出那把淬毒的匕首。
只要对方敢刁难，或者发现什么不对，他有把握在05秒内割断这个人的喉咙，然后混入混乱的人群。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完全超出了这位王牌特工的理解范畴。
那个士兵并没有看他的脸，也没有搜他的身，甚至没有看他的货箱。
他们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头顶。
那眼神……
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佐藤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
难道我的伪装有破绽？不可能！
难道他们看穿了我的易容？更不可能！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分析局面的时候。
林四野突然捅了捅身边的同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卧槽！无痕，你快看！”
“看啥？不就是个卖杂货的npc吗？”
“不是！你看他头顶！红的！发光的！”
风无痕揉了揉眼睛，随后整个人像是触电一样跳了起来。
在玩家的视野ui中。
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穿着破棉袄的老头头顶上，赫然顶着一行鲜红欲滴、甚至带着金色边框的大字：
“佐藤健一”
哗啦！
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怼到了佐藤的鼻子上。
佐藤彻底懵了。
这不合逻辑！
哪怕是盖世太保抓人，也得先验明正身份，或者试探两句吧？
自己这身伪装天衣无缝，怎么可能见面就开枪？
这帮人是疯子吗？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八嘎！”
生死关头，佐藤再也顾不上伪装。
他眼中寒光一闪，那佝偻的身躯猛地弹起，手中寒芒乍现，一把锋利的匕首毒蛇般刺向林四野的咽喉。
动作之快，如电光火石。
这就是帝国精英的实力。
“我靠！这老头还会武功！真的是怪！”
“开火！开火！”
砰！砰！砰！砰！
城门口瞬间炸了锅。
不仅仅是林四野两个，周围原本在打牌、聊天的十几个玩家，一听到“红名怪”三个字，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十几把波波沙，对着佐藤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输出。
佐藤的身法确实了得，他在空中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扭身，避开了第一轮射击。
但这有什么用呢？
密集的子弹像雨点一样泼洒过来。
没有掩体，没有退路。
噗噗噗！
无数血花在他胸前绽放。
佐藤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尘土里，那把匕首掉在一旁，刀刃上还闪烁着幽蓝的光。
直到咽气的那一刻，他的眼睛还死死瞪着天空，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不甘和深深的困惑。
他不明白。
他至死都没想通。
自己那完美的关中口音，自己那无懈可击的伪装，究竟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这群看起来像流氓一样的士兵，到底拥有怎样可怕的反间谍能力？
“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佐藤吐出最后一口血沫，带着对“血狮独立军”深深的怨念，彻底断了气。
……
十分钟后。
淳化县衙，临时指挥部。
苏柳昌正对着地图发愁。
虽然空战赢了，但这毕竟是险胜。
一旦马家军反应过来，或者日本人插手，凭现在的这点家底，很难守住这么大的地盘。
“报告军长！我们在城门口打死个鬼子探子！”
林四野兴冲冲地跑进来，把那带血的笔记本和相机往桌上一拍。
“这是从那怪……哦不，那探子身上摸出来的。”
“鬼子探子？”
苏柳昌愣了一下，拿起那个笔记本翻开看了几眼。
这一看，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了淳化周边所有的防御工事坐标，甚至连他们刚刚组装好的兵工厂大致位置都有标注。
而那个微型相机……
“洗出来看看。”苏柳昌把相机递给身边的林宇轩。
半小时后。
几张还带着药水味的照片摆在了桌上。
照片里，正是刚才那一战中，战机起飞和撞击的画面。
角度刁钻，清晰度极高。
整个指挥部一片死寂。
林宇轩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是刚才拍的？这人就在芦苇荡里？”
苏柳昌面沉似水。
“特高课。”
他指着照片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标记，“这应该是日本特高课王牌间谍的手法。”
“这么重要的情报，要是让他送出去……”
苏柳昌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如果日本人知道了这里有空军，有兵工厂，下次来的就不是马家军那几架破飞机了。
那是铺天盖地的零式战机和重型轰炸机。
“这人……是怎么发现的？”
苏柳昌抬起头，看向林四野，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这种级别的间谍，伪装术肯定是一流的，你们是怎么识破的？”
林四野挠了挠头，一脸理所当然：“没识破啊。”
“没识破？”
“对啊，我们在城门，他大摇大摆的顶着红血条来的。”
“……”
苏柳昌和林宇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想笑的冲动。
差点忘了敌对势力十米可见来着。
那个倒霉的王牌间谍，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他面对的是一群开了“天眼”的挂逼。
“鬼子已经盯上咱们了。”
苏柳昌的声音低沉，“这个间谍只是个开始。既然他们派出了‘眼睛’，说明‘拳头’很快就会跟过来。”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宇轩也严肃起来：“老大，你的意思是？”
“必须抢在鬼子动手之前，彻底解决西北的问题。”
苏柳昌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黄河一路向西划动。
“打通国际交通线，不能只靠这一条路。”
“兰州，必须拿下。”
“只要拿下兰州，我们就控制了整个大西北的咽喉。到时候，就算鬼子想来，也得问问咱们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
“传令！”
“第一团、第二团集合！”
“灰原哀的装甲营，把油箱给我加满！”
“咱们去兰州，找马步芳那个老狐狸，好好算算这笔空袭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