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绥靖公署。
巨大的作战地图几乎占满了一整面墙。
马步芳手里捏着一根象牙指挥棒,轻轻敲击着地图上“白银”的位置。
“步芳兄,这一仗,咱们有把握吗?”
旁边,马鸿逵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手里那串佛珠被他搓得咔咔作响。
“把握?”
马步芳转过身,这么多年的了,这废物还是没长进。
“我的好兄弟,你仔细看看白银的地形。”
指挥棒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白银地处咽喉,两面环山,只有一条大路通往兰州。我在那里放了整整三个师,修筑了七道防线,光是钢筋混凝土的永固工事就有三百个。”
马步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苏柳昌那帮人,不是喜欢开着卡车冲锋吗?好啊,我就让他在白银城下撞个头破血流。”
“只要他敢来,我就让他陷在白银的泥潭里。到时候,我的骑兵从侧翼包抄,加上兰州城里的预备队……”
马步芳把指挥棒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要把他的血狮独立军,一口一口地嚼碎了吞下去!”
马鸿逵听得连连点头,“大哥好厉害啊,小弟佩服!”
传统的兵法,讲究的就是据险而守。
白银那地方,确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除非那苏柳昌能插上翅膀飞过来,否则想要打兰州,就必须先啃下白银这块硬骨头。
“报——”
一名参谋急匆匆跑进来。
“讲!”
“前方侦察兵回报,银川方向尘土飞扬,大量卡车集结,似有向西移动的迹象!”
马步芳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桌子。
“好!终于来了!”
他看向马鸿逵,脸上满是猎人看到猎物落网时的兴奋。
“传令白银前线,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尤其是夜里,探照灯不许停!只要看见苏柳昌的车队,给我往死里打!”
“是!”
马步芳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苏柳昌啊苏柳昌,你会发现,这里不是你的游乐场,这里是西北,是坟场。”
……
同一时间。
距离白银防线五十公里的荒原上。
寒风呼啸,卷起漫天的沙砾,打在吉斯-5卡车的挡风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支车队并没有像马步芳预料的那样,开着大灯,浩浩荡荡地杀向白银大路。
相反,这几百辆卡车全部关闭了车灯,像是一群在黑暗中潜行的钢铁巨兽。
苏柳昌坐在头车的副驾驶上,手里拿着一个军用手电筒,照着腿上的地图。
“军长,前面就是岔路口了。”
开车的白铁匠一边熟练地换挡,一边嚼着口香糖,“往左是大路,直通白银要塞,马步芳在那摆好了鸿门宴等着咱们呢。往右……”
他指了指窗外那片漆黑荒凉、连鬼影都看不到的戈壁滩。
“往右是无人区,全是软沙和碎石,这路况,那是相当感人。”
苏柳昌合上地图,点燃了一支烟。
火光映照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平静得像是一潭深水。
“咱们有多少时间?”
“如果走大路,一路平推过去,就算那帮npc是菜鸡,咱们怎么也得打个三天三夜。”
林四野嘿嘿一笑,“但如果走这条没人走过的路……只要车不趴窝,只要咱们的驾驶员不吐在车里,明天天亮前,咱们就能在兰州吃拉面。”
苏柳昌吐出一口烟圈,只说了一个字。
“拐。”
林四野猛地一打方向盘。
巨大的吉斯-5卡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庞大的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直接冲下了硬化路面,一头扎进了茫茫的戈壁荒野之中。
后面的车队紧随其后。
几百辆卡车,数千名全副武装的玩家,就这样在夜色的掩护下,偏离了所有军事专家认为的“进攻路线”,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死亡之海。
“堡垒是死的,人是活的。”
苏柳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枯草,喃喃自语。
“马步芳以为他在玩塔防游戏,守着家门口那条路就行了。”
“可惜,咱们玩的是开放世界。”
……
车队驶入戈壁深处。
这里的路况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道道干涸的河床和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土丘。
车身剧烈摇晃,车斗里的玩家们被颠得七荤八素。
“卧槽!我感觉我的早饭都要颠出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越野拉力赛吗?这震动反馈也太真实了吧!”
林四野此时正挂在一辆卡车的栏板上,双手死死抓着扶手,整个人随着车辆的起伏做着无规则运动。
“哀酱!能不能稳点!我要掉下去了!”
负责开车的灰原哀戴着一副墨镜(虽然是晚上),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双手如飞般转动着巨大的方向盘。
“稳?兄弟,这可是吉斯-5!要的就是这种硬桥硬马的感觉!”
然后他突然兴奋地大吼,
“前面有个陡坡!抓稳了!我要起飞了!”
轰!
卡车冲上土丘,四个轮子短暂地腾空,然后重重地砸在沙地上。
铁子悬挂发出痛苦的吱呀声,但这些皮糙肉厚的苏联卡车硬是扛住了。
在这个年代,只有这种简单粗暴的“毛子产”,才能经得起这种非人的折磨。
“报告!前方遭遇流沙区!”
对讲机里传来了前哨车的惊呼。
车队猛地停下。
只见前方数百米的范围内,是一片看起来松软无比的沙地。
最前面的一辆侦察车,半个轮子已经陷了进去,正在原地空转,卷起漫天的黄沙。
“这咋整?过不去了啊!”
“绕路得绕几十公里,时间来不及!”
林四野跳下车,看了一眼陷车的深度,眉头紧锁。
如果是普通的部队,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只能望洋兴叹,或者花大半天时间铺路。
但这里是血狮独立军。
这里全是玩家。
“兄弟们!”
林四野抓起扩音器,对着后面那条长长的车龙吼道。
“系统给咱们出了个难题!这片沙地想拦住咱们去兰州吃面的路!”
“咱们能答应吗?”
“不能!”
几千名玩家从车斗里跳下来,一个个摩拳擦掌。
“不就是陷车吗?也就是物理引擎的问题!”
“咱们人多!推也能推过去!”
接下来的一幕,如果让马步芳看见,恐怕会直接吓出脑溢血。
只见几千名玩家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围在每一辆卡车周围。
有的在前面拉绳子,有的在后面推车斗,甚至还有玩家直接钻到车底去抬大轴。
“一二三!走!”
“一二三!起!”
号子声响彻戈壁。
在几千人的怪力加持下,那一辆辆几吨重的卡车,硬生生像玩具一样,被推着在沙地上滑行。
什么流沙?
什么陷坑?
在绝对的人数和不讲道理的“玩家力量”面前,牛顿都要退避三舍。
“加油!推过这片沙地,前面就是兰州大平原!”
“为了拉面!”
……
凌晨三点。
白银防线。
马家军的一名师长,正裹着大衣,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前方的大路。
探照灯的光柱在黑夜中扫来扫去,把每一寸路面都照得惨白。
“师座,这都后半夜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副官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的,“那个苏柳昌是不是虚晃一枪,根本不敢来啊?”
师长皱了皱眉。
他也觉得奇怪。
按照情报,敌人的车队早就该到了。
“别掉以轻心!那苏柳昌诡计多端,说不定正趴在哪个沟里等着偷袭咱们呢。”
师长跺了跺冻僵的脚,“传令下去,谁也不许睡!机枪手的手不许离开扳机!”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突然指着左侧极远处的黑暗。
“师座!你看那边!好像有动静!”
师长心里一惊,赶紧调转望远镜。
那是戈壁滩的方向,距离这里起码有十公里。
在漆黑的夜幕下,隐隐约约能听到一阵阵闷雷般的声音。
那是几百台引擎汇聚在一起的低吼。
虽然看不见灯光,但那种地面的震动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那是……”
师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是他们的车队!”
“他们在绕路!他们在绕过白银!”
“快!开炮!往那边开炮!”
轰!轰!
几门山炮对着黑暗中胡乱轰击。
但距离太远了,而且对方移动速度极快。
炮弹落在空旷的戈壁滩上,炸起几团无用的烟尘。
师长眼睁睁地听着那隆隆的引擎声,像是一条奔腾的河流,从他的防区边缘流过,然后渐行渐远,直奔他的大后方而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拳击手摆好了架势准备挨揍,结果对手直接无视了他,从他身边溜过去,要去揍他的教练。
“完了……”
师长一屁股坐在弹药箱上,手里的望远镜掉在地上。
“兰州……兰州空了啊!”
……
黎明时分。
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
兰州北城。
早起的百姓打着哈欠,推开城门,准备去黄河边打水。
几个守城的士兵靠在城墙根下,还在睡眼惺忪地聊着昨晚的牌局。
“你说白银那边咋还没动静。”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咱们就在这看戏好了。”
话音未落。
地面突然开始颤抖。
那种颤抖,起初很微弱,像是远处的闷雷,但转瞬间就变得剧烈起来,连城墙上的土渣都在扑簌簌往下掉。
“地震了?”
士兵们惊恐地跳起来。
他们下意识地往东边看去。
这一看,所有人的魂都吓飞了。
只见在黄河对岸的地平线上,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
一道由钢铁组成的天际线,正缓缓升起。
数百辆涂着迷彩的卡车,排成了一个宽大的攻击阵型,像是一堵移动的城墙,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把刚刚升起的太阳都遮挡得黯淡无光。
而在车队的最前方,那一面面绣着红星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关城门!快关城门!!!”
守城军官凄厉的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钢铁洪流的咆哮声中。
……
兰州城内,长官公署。
马步芳刚刚睡下不到一个小时,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抓起电话。
“喂?是不是白银那边打起来了?战果如何?”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兰州警备司令绝望的哭嚎:
“长官!不是白银!他们在兰州!”
“他们在城下!”
“他们……进城了!”
啪嗒。
话筒从马步芳手中滑落,吊在半空中,来回晃荡。
他呆呆地看着窗外。
阳光正好照进来,但他却感觉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无底的冰窟。
“过门……不入……”
他喃喃自语,脸色灰败如土。
“这是……兵临城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