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鬼
铁蛋站起身来,四处望去,周围只有堆积如山的玉璧珍宝,一个人影都没有。又看看手中仅存半块的玉璧。
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把玉搞走?而且被拿走的,居然还是没被截断篡改过的那半边。莫非他之前算错了?和玉璜无关,这块玉璧才是怪物?
还是说这玉璧,真是某种传感器?因为他刚才元神出窍太久,接通了不同的频道了?
你还别说,真有这可能,毕竞量子通信不也是这个原理么。往深渊里放线下钩,早晚会有东西,主动顺着鱼线爬过来的
“轰隆隆”
这时宝库大门打开了,一队太监鱼贯而入,搬着数不尽的金银器皿,珍兽素材出库,好象是在准备宴会。铁蛋想了想也不在这蹲了,把半块玉璧收在怀里,掐了个似真似幻大法,变成个瓶,混在其中趁机溜出宝库。
那群太监也毫无反应,抬着铁蛋和大堆素材,一道送去王府后院的厨房料理。此时府中依然听得到丝竹歌舞之声,深更半夜的还在大宴公卿,仿佛教坊司那边引起的骚动不值一提。
不过铁蛋到底是实打实得扔了一把符来炸王府的,虽然被高手拦了下来没炸出个响来,但王府外头其实已经戒严了,宫墙四面都有大量神将天兵把守,明镜宝鉴探照灯似得四面八方照射,保管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虽然已经进来了呢
铁蛋想了想,也懒得再想了。这种情况他也不可能潜行出宫,困在里头迟早要打一场,干脆也不逃了。何况反正无论他怎么算都出错,处处碰壁卡关,那就瞎几把搞喽。
之前那太监不是说,要杀了他的主人们么,还有时间限期呢,那要不就先杀到天明,看看会发生什么情况?
于是铁蛋就一动不动,变身幻形,坐在餐盘旁装成酒壶,任由那群太监抬着送去宫里,直接送进会场。在王府禁宫的广场上,摆起一桌酒席,请聚集在此的官员们用餐。
铁蛋也看出来了,今儿后宫里的宴会招待的是上等人,而聚集在这儿的都是不满两千石的中下层官员,本来没资格进宫来吃席的。
不过这段日子他们也跟着朝廷流亡,本来就四处逃难担惊受怕,一看江都又有魔教高手潜入行凶,于是百官都喊着“保护圣上”蜂拥入宫寻求庇护。宫里也没办法,也不能真把这些干活的都赶出去,只好吩咐御膳给大家准备夜宵加餐了。
不过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铁蛋望到不远处守门禁军已经个个都是元婴神将,估摸着现在自己距离那些“主子们’只隔着一重宫门,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冲到仙帝御座前。
可问题是,就这么头铁冲进去,杀了仙帝,真的有用吗?
若是之前,铁蛋已经拔剑冲出去了。但如今铁蛋也知道了,什么仙帝也好将军也罢,眼前的仙宫就是纯粹的幌子,舞台上的戏子罢了。而从太监的话里听起来,所谓的那个“主’,应该是幕后的天魔公司。别又是打到最后,被人当剑使,啥也捞不着嗯?
铁蛋猛得扭过头,和宴会吃席的百官之中,一个正目定口呆盯着自己的小官对了一眼。
那小官大惊,瞥瞥四周,发现周围禁军内侍竞好似没人注意到铁蛋,也赶紧把目光移开,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但铁蛋已经身形一闪,走到他面前来了。
小官瀑布汗,在铁蛋犀利的注视下,跪在地上,闷头饮酒吃菜,急得差点呛出来,装得一点都不象。铁蛋眯眼盯着他,蹲下身,伸手扯了对方腰间的印绶一瞧。铜印黄绶,四百石的小官么“当的什么差。”
那小官一抖,看看周围一群人有眼无珠吃吃喝喝,也知道装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下,下官,太卜丞,隶太常,司职祭祀卜筮,占算良辰吉时”
“哦?祭祀?”
铁蛋眼神一亮,从怀里掏出一半玉璧,
“你认得吧?是不是归你管?”
太卜丞瞅了一眼,赶紧一指左边,
“太庙迎神祭祖,礼器以告天人,此物当问太祝!”
俩人看看左边已经把头磕在汤盆里睡过去的老头。
铁蛋盯着他,
“碎成这样还认得出来!我就问你!当年梁后入宫时是怎么回事!”
太卜丞瀑布汗,赶紧一指右边,
“撰录国家史事,书记瑞应灾异,此事应询太史!”
俩人看看右边满面通红晕倒在自己呕吐物里的老头。
铁蛋举起拳头晃了晃,
“你可知道我这拳头管什么?来,你来问问它。”
太卜丞想哭,
“我,我不知道啊,我全家都做太卜我才做太卜,家里没教过我不知道啊”
铁蛋扭头看看周围那些对他视而不见,抓紧时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饿死鬼投胎似的小官,“那你家到底教了你些啥?”
太卜丞赶紧道,
“我家教过致梦,??梦,咸陟,三梦之法,能见玉兆,瓦兆,原兆,三兆之征。
别有连山,归藏,周易,三经之算,以此卜神问鬼,占观国家之吉凶。”
铁蛋一听乐了,
“嗬,这么厉害是吧,那你给我算算,如今这国家,是吉是凶。”
太卜丞一时尤豫
铁蛋举起拳头。
太卜丞赶紧伏地道,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邪。山崩川竭,脂血俱枯,高危下坠,神鬼齐出。此乃国家不祥之兆。”
铁蛋笑,
“唷,敢说我是妖邪?”
太卜丞连连摆手,只是馀光分明,还偷偷瞥那断玉,
“不不不,不是说您”
这下铁蛋确定了,这家伙还真能“看’的到,
“它还跟着我是吧?”
太卜丞点点头。
于是铁蛋问道,
“那你帮我问问它,它的主是指谁,天明是什么意思,是要我屠到天明,还是限定时间,把仙宫斩尽杀绝?”
太卜丞大惊!
铁蛋挥拳,
“问。”
太卜丞没办法,只好掏出一把铜钱,嘴里念念有词,儿戏似的往桌上洒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看星象,把手一指,
“更观离火断坤野,坎水枯于戌亥泾,丙申爻动兑位倾,白虎衔金见刀兵。
天下的祸首就在西宫,只要把那人诛了就”
太卜丞忽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一时大惊失色,伏在案上,瑟瑟发抖,汗出如浆,不敢再起身。
铁蛋扬起眉毛,望望北面迎接帝尊的正宫,又瞅瞅右手暂住了南王宗室的东宫,接着扭过头,“西宫?现在西宫里住的是谁?”
太卜丞浑身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也没必要再追问了,事已至此,杀进去看看就知了。
“血篆神剑!”
“轰!”
“哇!”
“魔教!魔教又又又刺宫杀驾来啦!”
“保护圣上!”
嗯,照例是声东击西的老套路,随手放个血火燎原强打正宫,好象茅坑里点炮仗一样把仙宫搞的不得安生,自己趁机掐诀隐身,潜入西面寝宫里行凶。
而令铁蛋意外的是,这一路他居然没触发任何战斗。
要知道上次梁都东王府那会儿,哪怕是已经被打空的地方,依然时不时刷出一群扫地太监来和他大战几百回合。
而现在同样的江都南王府,甚至就在仙帝宗室御座附近,其实战斗太监的数量也不少,但那些太监只是规规矩矩得做自己的事,扫地擦窗端盘子,对轻声潜行而过的铁蛋竞视而不见。
就仿佛似幻似真大法真的有那么厉害,真的可以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又仿佛太监们其实看见铁蛋了,却因为某种原因,把他这个刺客,当成了伙伴的一员
铁蛋也不确定这是玉璧的功效,还是怪物的特技,不过轻松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于是他一路顺利潜入宫中。而一见西宫主殿大红大紫,婚庆现场般的装饰,铁蛋就知道这位“正主’是谁了。
好嘛,仙帝的姐姐,南康长公主,正等着驸马来拜堂成亲的新娘子。
不过桓天元被宝剑附体,又被铁蛋打了一顿,王府还戒严了,这一对新人今晚肯定是来不及洞房花烛,只剩个长公主在这独守空闺。
即便铁蛋也有一瞬间的尤豫。
毕竟这任务发展太莫明其妙了。且不说桓天元和他有过一起屠龙的交情,因为莫明其妙的怪物,莫明其妙的梦,乃至莫明其妙的占卜,孤注一掷来杀一个潜藏深宫的公主,确实有点过于莫明其妙了。不过那又如何呢?
这世道就是疯乱的,天下何人不可死!天下人人皆可杀!为了二百六十万斤的丝!今晚就屠了仙宫又如何!来都来都了!宰一个够本,杀俩个有赚!上!
于是铁蛋贴身跟上一队换灯油的内侍,一路进入公主寝宫。
公主不在,也不知是不是吃席去了。
于是铁蛋熟练得变成个瓶在屋里蹲她,反正迟早得回来洞房嘛。
这样一蹲蹲了半宿,外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一大群城里宫里得奔忙,被折腾了一整夜,黑着眼圈的大内侍卫,皇城禁军来搜查刺客,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批,连宫外花坛里的土都恨不得翻一遍,不可谓不尽心。不过很可惜,负责检查长公主闺房的,都是群化神境的战斗太监,而他们也统统对铁蛋视而不见,来了又去,仿佛没人注意公主床头突然多出来的花瓶是谁摆的。
这样天将破晓之际,南康长公主终于回宫了。可她似乎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不是你急火火得非赶着要今晚上签约吗!漫天要价也是你!临时变卦也是你!现在你人呢!又跑哪里去了!我合同都报上去了!别又给老娘临阵加码啊!”
“哈?什么叫有人在暗中坏你的算计?少和我神神叨叨的!老娘是外地来的,听不懂你们山人打机锋!“哦?人面马足的牛?还能过门?那听起来是有点象公司的那我怎么知道是谁!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公司!何况这种一听就是没在系统中登陆过的非法湿件,谁查的出来!总之你把它干掉了不就行了!”“什么叫不是它在算计?那你说是谁?哈啊?饺子?这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和我说什么饺子嫂子的?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我没空和你折腾,就一句话!这合同你签不签了!就今晚把事办了!!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那长公主就这么一边大声嚷嚷,颐指气使,自言自语,一边踢掉鞋袜,脱掉衣袍,扯掉满头钗簪法饰,赤条条转过屏风,扭着腰肢走向床铺去换大红的婚妆。
于是铁蛋从花瓶中跃出来,手起,剑落,刀光,血影,一剑劈身,将她从头至脚,劈成两半。女人的尸体软软得倒在地上,散发着温热的香气,血迹在脚边扩散开,断得干净利落,死得无声无息。然后铁蛋伸出手,把她翻过来,扯下那块被她做成吊坠,挂在心口,五光十色,闪如星辉的玉璜。而就在这个瞬间,铁蛋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通过馀光,隔着一层屏风,铁蛋分明“看’到,有一道人影站在那里。
但神识又告诉他,屏风后,什么也没有,寝宫里,什么人也没有。
一时之间,一屏之阁,一步之间,铁蛋和影子凝神摒息,谁也不先出声。
直到有人忽然握住铁蛋的手,把什么东西塞到他掌心里。
铁蛋扭过头,又看到了那瞎眼的老太监,又听到少年的声音,
“谢谢。”
“锂”得一声,仿佛拔剑出鞘的声音。
下一瞬,太监被劈开了。
下一瞬,屏风被劈开了。
下一瞬,西宫被劈开了。
下一瞬,王府被劈开了。
因为这一声谢谢,这一剑便贴着铁蛋的眼前斩过去,所以他看清了。
其实没有剑,只一口烝。
御剑之术,御杰如剑。
千里之遥,把江都给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