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总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人。
这很正常,因为他还年轻,因为他成长的实在太快了。
因为这世上,真就不做人的家伙,其实也挺少见的。
但或早或晚,或迟或早,或者就在这个瞬间,他终会见到。
山人,已经不能算人了。
江都被劈开了。
但这只是开始。
因为这一击,用的不是刀,不是剑,是烝。
若换算成科学侧,相当于极端功率的粒子束武器,进行星球尺度的灭城级打击,在毫秒级的时间尺度上,把巨额能量沉积在一条极窄的路径上,所产生的最简单最直接最直白的后果,就是会爆。好吧,接下来的场面,用人眼是无法看清的,所以得用兽的瞳,一帧一帧得看。
首先是光。
在最初的瞬间,仿佛有一道连接天地、无法直视的炽白剑光划过城市。
然后是热。
剑燕路径上的所有物质,土壤、岩石、砖瓦、钢铁、人体,在亿度高温下瞬间等离子化,直接爆炸性地汽化。
这一剑释放的能量,相当于一次小型核爆集中在线条上,产生比太阳表面还亮无数倍的闪光,让整个剑斩局域的生物瞬间失明乃至自燃。以至于沿着剑悉斩过的路径,变为一条延伸至远方的,熔岩翻滚的火焰的峡谷。
接下来是。
在刚刚切开的、炽热的剑痕上,释放的能量相当于引爆了一枚当量数百万吨tnt的核弹。汽化物质剧烈膨胀,沿着切口产生最初的剑痕,向两侧爆发的冲击波,而冲击波前沿是毁灭性的超压墙。
以吨计的超压好似轰来的罡拳,直接压碎所有非强化结构。木质房屋变成童粉,砖石城墙像积木般崩塌。
地表的砖石、土壤被整个掀起、扯碎,建筑和地表的碎片被加速到子弹甚至炮弹的速度,成为横扫一切的破片风暴,将所有已被粉碎的残骸、树木、牛马、人体,像垃圾一样抛射到数公里之外。肉眼可见的、半透明的球形冲击波环从切口处向两侧海啸般席卷全城。所过之处,建筑不是倒塌,而是层层叠叠地化为童粉并向后爆射,以至于地面就象地毯一样被掀起、撕碎。
再然后是震。
冲击波过后,是持续数十秒的、时速超过飓风的炽热风暴,裹挟着尘土、碎片和火焰,将城市残骸彻底清洗。
与此同时巨大的能量注入地下,会引发烈度极高的局部地震,导致未直接被冲击波摧毁的地窖、地基坍塌,整个城市并产生地裂。
而这个时候,那震耳欲聋的、毁天灭地,仿佛世界都被撕裂崩塌的巨响,才会在大地上震荡开来,响彻苍穹。
直到最后,残存在大地上的,是宽十丈、深三十丈,充斥着熔融玻璃体和等离子体,被火与砂笼罩的沟壑,狰狞可怖,以至于自天穹俯瞰,都清淅可见的剑疤。
这一剑,斩自西南,横出东北,彻透市井,纵断岘,荆二山,连贯汝,汉二水,周回四十里之江都,摧枯拉朽,一剑摧灭,杀人口二十万,伤者无算。
铁蛋站在云巅,俯瞰大地上狰狞的剑疤,望着废墟上散落的蛆。
是的,那些被超压冲击扫过,赤身裸体,粉身碎骨,散落满地,一堆堆一块块一条条白色的躯。难道不象么。
人,就是蛆。
“你是彭??,还是彭跋。”
铁蛋回头望去,看到一个青衣老道站在身后。
此人鹤发童颜,看起来是随处可见的老翁,衣着亦是朴素至极,道袍鞋履都是随处可见的垃圾,一眼望去就是个云游四方的野道士,从头到脚什么痕迹也瞧不出,什么因果也算不着,以至于稍一晃眼,连对方就站在你面前都察觉不到。
而老道也在看铁蛋。
面目全非,已无人形了。
虽然在对峙的时候,铁蛋已经做好了遁逃的准备。虽然托了那一声“谢谢”,没有被剑乘正斩。但那一剑来的太凶,太厉,太狠,以至于铁蛋也没能无伤闪避。
只被剑光一照,上来道身就被打碎半边,正脸熔融,前半身碳化,以至于筋脉为剑力所创,血玉神功也来不及修补,血肉还是一层蠕动的赤色的胶质。
而后半身更是直接应急炸毛,睚眦现形,从背脊后脑弹出触手无数,一时魔瞳圆睁,怒目乱瞪,满头兽瞳死死锁住老翁。
“无所谓了”
老道摊开手掌,
“给我。”
铁蛋顺着他的视线,缓缓举起手,看看自己手中握着的两半玉璧,一段玉璜,忽然咧开嘴,一起吞进肚子里。
老道见了,也面无表情,把手收回袖中,
“好,那就斗一斗吧。”
“哗!”
“唰!”
“轰轰轰轰轰轰!!!”
睚眦瞳子剑的百道剑光在瞬间击破了老道的残影,然而他已在瞬息间遁走,好象一堆光矛打穿了倒映湖面的粼粼波光。
而第二道剑悉也在同一时间劈破铁蛋投下的幻身,虽然没有第一道剑燕的凶狠,也在晴空炸开一连串的核爆连闪,破碎苍穹。
“哗!”
“唰!”
“轰轰轰!!”
已经没有逗小孩儿的杂耍把戏可以登场的馀地了。
遁法,幻术,剑燕,剑光。
铁蛋与老道在天空闪铄,满天遁走,天际里对轰对战,残影现身的瞬间都被剑烝剑光轰杀。呼吸之间,满天遁光连闪,残影乱破,轰鸣暴炸冲击波狂卷轰鸣,热风卷着火焰投向满布疮痍的大地。打不过。
实话实说,各种意义上,铁蛋都打不过。
其实一交手铁蛋就看明白了,他开满全身的挂,也才能靠睚眦万目追踪,超强神识锁定,涡轮增压,闪电加速,还有最近刚学的似真似幻,勉勉强强跟上对方的战斗节奏,不至于上来就被秒了。而这老道根本没有那些花招。
就是悉比他多,功比他高,遁比他快,甚至于下起死手都比他狠!玛德一剑劈死二十万人就和放了个响屁似的!道心无动无摇,一丝一毫的尤豫波澜都没有,战术思维实在比迄今为止的对手,冷静清淅狠辣太多了!
绝不和你近战,绝不与你缠斗,绝不给你机会。
既不吟诗作对,也不蓄力读条,更不逼逼叨叨。
只以遁术机动,幻身骗招,御烝杀人。
三招都是扎扎实实的基本功,完美无缺毫无破绽,全无半点疏漏,一星一点的机会都不留给你。就是二话不说,铆足了劲要干你。
太强了。太踏马强了。
铁蛋从没想过只靠这几招基本功,能强到这个份上。这么斗下去,再几个回合他真的撑不住了。毕竟遁身耗悉,幻身耗烝,御剑之术更要疯狂喷杰!这种高强度的斗法,差之毫厘就是秒杀身陨!而铁蛋能撑过这几招,还是因为对面这家伙刚才已经一口剑燕劈了千里之遥!要不然大概上来就被秒了!
不行!这么拼是拼不过的!节奏太快!基本功差太多了!拖延一久这老狗悉会上来,越打越强!何况这种屠城级的剑悉不用试,根本扛不住!一招不慎就是死!必须找机会反打!
而且不是没机会!有机会!有一麻袋的机会呢!
“九霄极闪!”
“嘭!”
铁蛋炸开九道分身!直向江都废墟冲去!
“逍遥魔道!死!!哗!”
“轰轰轰轰轰!!”
老道一愣,随即在天际怒吼!一口超压道杰炮轰杀而至!剑熙横扫!将遁影!云海!山峦!群峰!废墟!尽数斩裂劈杀!毁于一旦!
“血影神行!!”
而铁蛋也不管不顾再加速!!直接在九霄极闪后头追加一个金蝉出壳!血影神行!舍弃一身道皮!赤条条一身血肉飞出而出!冲入江都废墟之中!
“死一!哗!”
“轰轰轰轰轰!”
老道也是辣手无情!毫无半分怜悯之心!也是遁身直追!剑杰猛发!一时间满天无形剑熙暴风乱绞!直将废墟中无数死的活的血肉之躯碎成肉丝血沫!
而铁蛋也不管不顾!血影狂奔!一路直往江都萧府中冲去!抢麻袋!
卧槽!?没有!!?
真的啥也没有,也不是毁了,就是屋里空了。
毕竟萧宝琴昨天刚进的城,根本没分到靠近南王府的房子,所以倒是离那道剑痕较远,没有被剑力波及。而虽然附近房屋也被烝浪地震坍塌大半,但也无非是倒了几面墙的地步,还没有夷为平地的惨状。可问题是她人已经不在这里了!连带铁蛋的麻袋!仙丝!仙符!没了!统统没了!卧槽不,等等,连一个死人都没有?安排守卫的神教教众也没了!莫非他们护着她出城了?
啊玛德坑爹吧!这群狗东西逃得能有这么快的啊!
“哗一!!嘭嘭嘭!!!”
但没空找了,剑已到,燕已至,无形的烝刃斩开屋檐和梁舍,绽放罡风和火爆,将无尽的杀劫降临人间罢了,归根到底,劫到临头,什么符篆,法宝,道侣,师门,外力外物的,终归是指望不上。想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山人的庇护靠不住,主人的慈悲更靠不住。
能依靠的,只有你的剑。
“血篆神剑!!!”
“哗!”
“铝!”
“铛!”
自涛涛风烟中,一线红芒破来!竟似激流血泉!与天上燕剑凌空对破!血线烝流!对撞激斗!一时炸开满天红霞!
立于风中的老道眉头一皱,瞬时身形一闪,在碧空中幻化出数十道人型幻身,齐齐抬头挺胸,鼻息一煽,肺腑一鼓!
“哗!!!!”
数十道剑悉破口而出!破风劈空的疾响尤如尖啸俯冲的群鹰!自四面八方一道合击齐射而来!“轰轰轰轰轰!!!!”
一时废墟被乱剑切割!悉破言暴!轰杀齐攻!!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轰成巨大的陨坑!
“哗!!!!”
然而与此同时!又是血剑无数,破土而出!一时无数荆棘枪林,剑出如雨!哗啦啦逆空而上!一瞬间将满天光影打破!
老道眉头一拧,忽地把双指一夹,夹住一支迎面射来的血剑,
“你说这招叫什么!?”
“哈!血篆神剑都没听过!今儿合该是你的死地!”
一声怒啸从身后传来!铁蛋遁身已至!一时血虹断天!人剑合一!化作赤剑巨刃!直照老道脑门斩来!不过有趣的是,这一次老道并未主动遁走抽身,也不以幻化脱离,返而把袖一甩,拂掌一击,直荡开血剑,打得血刃红光,破碎满天,在血霞中怒道,
“放屁!血篆神剑是你这么使的!?”
而满天血光随即一转,再化血影人型!一剑雷鸣!闪电突刺!
“管他啥样!能诛了你就是好剑!”
“轰!”
这一剑不可谓不快,可还是那句话,这老头功力之高着实超出想象,游刃有馀得遁光闪过闪电突刺!仿佛一阵清风般,瞬时拉开距离,高立于青云之端了。
“哼,就你这点本事也敢班门弄斧!好!本座今儿叫你瞧瞧,什么叫好剑!”
于是只听那老道冷笑一声,把右手掐剑诀,长喝一燕,从口鼻中喷出的碧玉青光汇聚指尖,化作烝剑一把,
“玉宇琼楼隐雾深,露洗凡胎叩玄门!青城八仙剑!”
铁蛋,“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