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滚滚,发出炸雷般的轰鸣,二人顾不得凶险,同时往岸边奔去。
宋乾忽然喝住夏嬉嬉:“慢着!我一人去即可,你站在原地别动!”
只见他周身骤然迸发出三头六臂的辉光,趁那激流尚未愈发汹涌,足尖一点,纵身跃上巨型鹅卵石,六臂协同着将昏迷的元宝从漩涡边缘捞起,打横抱在怀中。
金元宝的身子软得像团棉絮,宋乾不敢耽搁,足尖在凸露的巨石上连连点过,跃至岸边,便往远离洪涛的树林里狂奔。
他寻得一片空地,将元宝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一片硕大肥厚的落叶上,解下其身上一应累赘物件,堆置在一旁。
而后,他自己再也撑不住,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脸色惨白,周身的辉光也渐渐淡去无影。
“元宝!”夏嬉嬉提着包袱慌忙奔来,扑倒在元宝身侧。
“他晕过去了,还有气息你莫要轻易挪动他。”宋乾的声音虚弱飘忽,仿若悬丝,显是元气大耗。
“我我如今能做些什么?”夏嬉嬉茫然无措道。
宋乾勉强睁眼:“你可会生火煮汤?”
“会的!”夏嬉嬉忙点头。
“那便劳烦煮些鱼汤来我需得进补回力。元宝待他醒来再看能否饮些”
话罢,他眼皮一合,竟昏沉睡去。
夏嬉嬉忙去翻寻火折子,又跑回河岸,搬来些大小合适的碎石块,搭了个简易灶台。
林中有许多又长又宽的枯草,夏嬉嬉捡了半根,费力掰成一段段像柴火似的枯草段。
这枯草段甚难点燃,她没奈何,取了件自己晒干的旧衣做火引,塞进枯草段里,方才算点着了。
待她去找煮汤的容器,发现包袱里只有两个稍大些的陶罐能用,只好先把宋乾和金元宝的两份汤水煮出来。
她用小刀切了些鱼肉,放入原本就装了水的罐子里,随后架到火苗上煮着。
约莫半盏茶的时辰,汤水才沸腾冒泡,元宝却悠悠醒了,口中模糊嚷着:“疼好疼啊哎呦”
夏嬉嬉近前查看,却见元宝眉头紧蹙,嘴边不住地往外涌血。
她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拿用花瓣膜绞的方块帕子,替他不断擦拭。
“我是不是要死了?”元宝声音发飘,眼里蒙着层水汽。
夏嬉嬉听他此言,忽而鼻子一酸,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莫莫哭,”元宝气息奄奄,勉力笑道,“我闻到鱼汤的香味了给我尝尝,便死也要做个饱足鬼。”
“好”夏嬉嬉起身去取汤,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滴滴答答落进了汤水里。
“好浓的肉香啊”脑海中陡然响起玄幽的声音,“你喝些,让我多闻闻香吧?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行,”夏嬉嬉抽噎道,“这罐汤是给元宝煮的,他眼看就不成了你要闻香,我待会儿再煮一罐便是。
她捧着汤罐到元宝身侧,对着罐口边沿轻轻吹了吹,等热气散了些,方小心递到他嘴边。
金元宝侧过头,就着罐沿抿了两口,虚弱地笑了笑:“怪了我没带盐啊,怎么咸淡正好?莫不是血的腥甜混里头了?”
他又抿了两口,咂吧着嘴,倏尔困意来袭,眼皮沉得很,不消片刻便如宋乾那般,酣然睡去。
不多时,宋乾醒了过来,听夏嬉嬉讲起刚刚元宝醒后的情形,忙挣扎起身,伸手搭住他的腕脉。
指尖所触,脉搏虽弱,却隐隐透出些许生机流转的迹象,不似先前那般凶险了。
他心头巨石稍落,长长吁出一口气。
此时夏嬉嬉已将另一罐鱼汤捧来,宋乾接过,慢慢啜饮。
这热汤入腹,宛如甘霖沃旱土,一股温厚暖流沛然涌向四肢百骸。
不过片刻,他面上灰败尽褪,重现红润,眼神也亮了起来,方才的虚弱一扫而空,连呼吸都变得沉稳有力。
“这异兽薮中的食物果然大有补益!”宋乾放下空罐,声音亦清朗了许多。
“只怕三日都不会腹饥!你也赶紧吃些,别饿坏了。”他见夏嬉嬉尚未进食,不由嘱咐道。
夏嬉嬉“嗯”了声,正打算再煮一罐自己喝,地上的金元宝却猛地呛咳起来,喉间咯咯作响,大口大口的鲜血如泉涌出,顷刻间染红了胸前衣襟。
“元宝!”夏嬉嬉大惊,快步过去。
“方才不是转好了吗?怎会突然这样?”
宋乾伸手就要去探他的脉,却被金元宝一把按住:“别别再费神了我我快不行了。”
“休得胡言!”宋乾眼圈儿一红,不忍般扭过头去。
“我咽气前有桩事要托你。”金元宝喘着气,目光扫过夏嬉嬉。
“何事?”宋乾的声音有些发哑,夏嬉嬉也近前倾听。
金元宝望着嬉嬉,喘息道:“我死后定要帮嬉嬉寻个模样家世都似我这般好的人家嫁了”
话未说完,夏嬉嬉便撅起嘴,背过身去擦眼泪,偏生此刻啐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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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瞧临了了想逗你一乐倒恼了”金元宝一笑,又呛咳了两声。
“嬉嬉?”金元宝复又唤道,气息更显微弱。
夏嬉嬉闻声,回头看他。
“险些忘了,”元宝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刚才缝了件时新样式的洋装裙塞在你包袱里你换上与我瞧瞧看合不合身”
“好,我去换。”夏嬉嬉哽咽着应了,起身去包袱里翻找,果然摸到一件针脚细密、样式别致、显不是自己手艺的洋裙。
她小心取出,匆匆避入茂密草丛后更衣。
“还有一事”金元宝见嬉嬉走远,阖目静默了片刻,仿佛积蓄着最后一丝气力,忽又睁眼看向宋乾,“我临去前只想知道我娘可就是你娘?你爹可就是我爹?”
宋乾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了声,语气里裹着说不清的沉重:“我与你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喔原来如此”金元宝的眼神渐渐涣散,嘴角却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多谢相告我一直以为宋爷爷就是我亲爷爷,唤了他好些年呢”
话音未落,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溅得宋乾衣摆上全是,随即身子一挺,直直倒了下去。
“元宝!”宋乾双目圆瞪,浑身的气血像是瞬间冲到了头顶。
他颤着手,指尖悬在金元宝鼻前,半晌不敢落下。
夏嬉嬉穿着新裙跑出来,见此情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头一耸一耸的。
“哎,你别哭了,”脑海里玄幽的声音又响起,带着几分无奈,“他喝了我的口水,死不了。”
夏嬉嬉一愣,抽噎着问:“什么口水?”
“我不是馋那肉汤吗?”玄幽解释,“一时没忍住,流了好些口水,偏你那时不住地哭,我的龙涎便顺着你的眼泪,滴进了鱼汤里。他喝了好几口呢,应当没事,后头吐出来的不过是些瘀血罢了。”
“你的口水为何能救他?”夏嬉嬉只觉匪夷所思。
玄幽还未来得及回答,那边宋乾突然颤声喊道:“有有气息!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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