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面相能当王吗(1 / 1)

午后的小院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井栏边的青苔泛著湿润的光泽。许负仔细地将裙裾整理平整,面向早已端坐在北屋檐下的吕雉。她今日换了件稍新的浅青色襦裙,乌发用木簪仔细绾起,露出修长的脖颈,整个人在阳光下清新如初夏新荷。

“夫人,可以开始了。”她轻声说,神色郑重。

吕雉微微颔首,面向东方坐正。许负深吸一口气,正要凝神细看——

“哐当!”

院门被一脚踹开,重重撞在土墙上,震落几缕灰尘。

钟离眛大步踏入,一身酒气先于人扑面而来。他今日未著甲胄,只穿深色劲装,腰佩长剑,面色赤红,脚步略显虚浮,但眼神还算清明——只是那清明里透著七八分醉意,两三分挥之不去的烦躁。身后跟着两名亲兵,按刀肃立,面色冷硬。

“许负!”钟离眛声如闷雷,目光直接掠过吕雉,锁定那个青色身影,“来得正好,给本将看看!”

许负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小声道:“将军,今日已定好为吕夫人”

“先给本将看!”钟离眛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本将赶时间!”

吕雉神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无妨。审食其在一旁看着,心知今日吕雉的相面怕是要被这突如其来的醉汉截胡了。

许负咬了咬下唇,那淡粉的唇色被她咬得泛白。她走到钟离眛面前,不得不仰起头——钟离眛身材高大,她只到他胸口。正午阳光直射在那张武将脸上,方脸,浓眉,虎目,鼻头粗大,左眉上方的疤在强光下像条僵死的蜈蚣。

“将军请站直,面向光。”她尽量让声音平稳,但指尖微微发颤。

钟离眛依言站定,有些不耐烦地抖了抖袖子。许负仔细端详,目光从他的额头缓缓移到下巴,又从眉眼看回额头。她的神情专注,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那张清丽的脸上此刻只剩相士的严肃。

看了许久,她的小脸慢慢绷紧,眉头微蹙。

“如何?”钟离眛问,酒气随着话语喷出。

许负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将军这面相不太好。”

院中安静了一瞬。南屋的看守从窗缝里偷看,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太好?”钟离眛眯起眼,那眼神带着酒后的锐利,“什么意思?说清楚。”

“就是”许负的声音更小了,像蚊子哼哼,“从面相看,将军的仕途恐有阻滞。”

钟离眛盯着她,酒意似乎醒了一分:“本将问的是——有没有封王的面相?”

许负深吸一口气,那双朦胧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直视著钟离眛,缓缓摇头:“没有。”

“没有?”钟离眛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酒后特有的躁意,“你看清楚了?本将自彭城随霸王起兵,大小三十余战,哪次不是身先士卒?巨鹿、彭城、荥阳哪一仗没有本将流的血?这样的功劳,会封不了王?”

这时,一名亲兵踏前一步,手按刀柄,厉声道:“相师!你再仔细看看!”

许负被这突如其来的喝声吓得一哆嗦,肩头微颤。

钟离眛却像是被这话激发了什么,他指著自己的脸,几乎是吼出来的:“看!仔细看!本将这长相,能封王吗?”

许负看看钟离眛因酒意和激动而泛红的脸,又瞥了眼那凶神恶煞、手按刀柄的亲兵,硬著头皮摇头:“将军,面相是天生的您确是勇武之相,但王侯之气,真的不足。”

“不足?”钟离眛笑了,那笑容有些复杂,混杂着不甘、自嘲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那你倒是说说,谁的面相能封王?啊?是那些躺在营帐里也能领功的项家子弟?还是——”

“将军!”那亲兵猛地打断他,转身对许负喝道,“相师!叫你再看一次!”

他指著钟离眛的脸,几乎是命令:“看看!仔细看看!你敢说他面相不好?!”

许负被逼得后退半步,后背抵到冰凉的井栏。她看着钟离眛,又看看那亲兵眼中毫不掩饰的威胁,嘴唇发抖,却还是摇头:“我我看过了真的没有”

“啊死吧!”另一名亲兵暴怒,一把揪住许负的衣领,“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钟离将军!立下赫赫战功的钟离将军!你敢说他面相不好?!”

许负被勒得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那纤细的脖颈在亲兵粗壮的手指间显得格外脆弱。白马书院 冕费越黩

“够了。”吕雉平静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看相就看相,何必动手动脚?”

那亲兵一愣,下意识松开手。许负踉跄两步,扶住井栏才站稳,剧烈咳嗽起来,肩头不住起伏。

钟离眛摆摆手,示意亲兵退下,然后看着许负,语气竟奇异地缓和了些:“你确定?本将真的没有封王的面相?”

许负抬头看他,那张小脸上还残留着惊惧,眼眶通红,但眼神依然倔强。她咬了咬下唇,声音沙哑却清晰:“将军看相就看相,您别动手动脚的我说实话,您面相就是没有王气,您就是逼我一百次,我也变不出来”

钟离眛盯着她看了许久,目光在她清丽的脸上停留,又移向她倔强的眼睛。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酒意似乎随着这口气散了大半。

“罢了”他摇摇头,转身要走,却又停住,回头看了许负一眼,眼神复杂,“今日之言,本将记住了。”

说罢,他大步离去,亲兵紧随其后。院门轻轻关上——这次倒是没踹。

院中一片寂静,只有许负压抑的抽泣声。

许久,她才“哇”地一声哭出来,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得肩头一耸一耸的,像只受惊的小兽。

“我说的是实话呀”她边哭边说,声音闷在臂弯里,“他的面相就是没有王气我有什么办法他们还要揪我衣领”

审食其连忙上前,想扶她起来。吕雉却先一步递过一方素帕,轻声道:“擦擦吧。今日之事,错不在你。”

许负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那帕子很快湿了一片。她抽噎著:“可我今日的相面被他抢了不能给夫人看了”

“无妨。”吕雉摇头,声音温和,“明日再看也一样。”

许负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样子又委屈又可爱。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土,手腕上一圈明显的红痕——是刚才被揪的。

审食其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微软,忽然想逗逗她,让她从惊吓中缓过来:“许姑娘,你这相面之术,怕怎么算谁都不准呢。”

许负立刻瞪大眼睛,睫毛上还挂著泪珠:“谁说不准?!我看得很准!”

“那你说钟离将军封不了王,万一他以后封了呢?”

“那那不可能!”许负急了,跺了跺脚,“他面相就是没有王气!眉间川字纹太深,主思虑过重反受其累;鼻翼不张,显是财帛不聚;地阁不够方圆,晚运不稳这些清清楚楚,我不会看错!”

“可你说我是什么‘男宠面相’,这准吗?”审食其挑眉,故意问道。

“准呀!”许负认真点头,那张还带着泪痕的小脸此刻满是相士的笃定,“你骨相清秀俊美,眉目含情,确是这般相貌。不过”她顿了顿,歪头看他,眼中闪过困惑,“不过你气运全乱了,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审食其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些:“许姑娘,我不只能看自己的面相,我还能看你的。”

许负一愣,忘了哭:“看我的?怎么看?”

“我不仅能看你的面相,还能看你未来的事。”审食其故作高深,手指装模作样地掐算几下,“比如,我能看出你以后会嫁给什么人,甚至”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戏谑,“连你外孙的名字都能看出来。”

许负睁大眼睛,那双朦胧的眸子此刻瞪得圆圆的。随即她“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声如清泉击石,带着未散的鼻音:“你骗人!师傅说,相面只能看个大概,哪能看得那么细?还外孙的名字你当你是神仙呀?”

“你不信?”

“不信!”许负摇头,眼中却闪著好奇的光,“那你倒是说说,我以后会嫁给什么人?”

审食其掐指一算:“天机不可泄露。总之,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许负撇撇嘴,那模样娇憨可爱:“你肯定在骗我。师傅说,这种话都是江湖骗子说的。”

“那你说我是‘男宠面相’,就不是江湖骗子了?”

“那不一样!”许负跺脚,腮帮子微微鼓起,“我看的是骨相,是实话!你说的那些都是瞎编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起嘴来,院中气氛渐渐轻松。许负忘了刚才的惊吓,眼角还红著,嘴角却已扬起笑意。吕雉在一旁看着,嘴角微扬,那笑容很淡,却真实。

审食其看着她娇嗔的模样,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眼前这清丽灵动的十八岁少女,此刻为了一句“外孙的名字”与他斗嘴,却不知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真的会有女儿,女儿会嫁人,会生下那个名叫郭解的孩子。命运的长河悄无声息地流淌,而他们此刻站在河流的某一处,尚不知前方的曲折波澜。

夕阳西斜,将院中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许负最后抱着胳膊,认真地对审食其说:“反正我今天没说错。钟离将军的面相就是封不了王,你爱信不信。”

“我信,我信。”审食其笑道,“许姑娘相术通神,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许负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小屋。走到门口,她忽然回头,对审食其做了个鬼脸,那瞬间的俏皮让她整个人鲜活明亮,“明天我给吕夫人看相,不让你听!”

说完,她关上门,屋里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在整理东西,又或许是在对着镜子查看脖颈上的红痕。

审食其摇头失笑。这少女,受了惊吓,哭了一场,斗了几句嘴,竟就又恢复了生气,像雨后新荷,抖落水珠依然亭亭。

吕雉走到他身边,望着紧闭的院门,轻声道:“钟离眛今日看似醉话连篇,实则句句真心。”

“他对封王拜相的执念,已深植入骨。”审食其低声道,目光沉静,“今日虽未说出太过忤逆之言,但那句‘今日之言,本将记住了’,还有他离去时那个眼神未尽之意,比说出来的更值得玩味。”

吕雉颔首,眼中那两簇炭火静静燃烧:“项羽多疑,若知他麾下大将如此在意封王之事,心中会作何想?若再有人在一旁稍加撩拨”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猜忌的种子已经种下,只待时机发芽。

钟离眛酒后的真言,亲兵粗暴的威胁,许负倔强的坚持,还有楚军内部那日益尖锐的“项氏与非项氏”的矛盾这些细碎的裂痕,正悄悄扩大,像冬日冰面上的裂纹,看似微不足道,却能蔓延至整个湖面。

审食其裹紧衣衫,走回东屋。

黑暗中,他嘴角微微上扬。

许负说他“骨相清秀俊美”,说他“气运全乱了”。

吕雉说她“看得准”。

这两句话,他都会好好记住。

毕竟在这乱世囚笼之中,一点真实的评价,一点微小的信任,都比黄金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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