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工匠西迁藏薪火(1 / 1)

时间倒回更久之前,中平六年初冬。洛阳的积雪压弯了铜驼街的柳梢,却盖不住暗流涌动。董卓刚废少帝立献帝,朝堂上血痕未干,城外的关东军已在袁绍、曹操等人的联络下暗流集结——虽尚未竖起讨董大旗,但孟津渡口往来的密使、河内郡屯聚的兵马,都在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董牧站在西园军的角楼上,望着远处宫城的剪影。父亲董卓正忙着在郿坞修建宫殿,兄长董琰则在尚书台处理冗务,唯有他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关东诸侯若反,洛阳必成战场。”他对身旁的贾诩道,“但有些东西,不能毁在战火里。”

贾诩裹紧了狐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少将军是说……太学的典籍,将作监的工匠?”

“正是。”董牧指向城西南的将作监,那里昼夜不息的锤声正透过风雪传来,“洛阳藏着天下三分之二的巧匠,从冶铁到造船,从营造到军械,都是西凉最缺的。还有太学那数万卷竹简,一旦兵火起,顷刻间便会化为灰烬。”

贾诩抚须沉吟:“但此时西迁,恐引相国猜忌。”

“不能明着迁。”董牧从袖中取出一卷舆图,在洛阳至临洮的路线上画了一道弧线,“可借‘西凉屯田需农具’‘边地筑城需工匠’为由,分批秘密运送。兄长在朝中打点,我在城外接应,务必在明年开春前,将核心工匠与典籍送到临洮。”

将作监的锻坊里,老匠师郭守正带着徒弟们赶制一批环首刀。炉火映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董琰带着侍卫,手里捧着董卓的手令。

“郭匠师,”董琰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相国令,西凉边地苦寒,需一批精铁农具屯田。特调你与百余名工匠,随董牧前往临洮监造,完工后重重有赏。”

郭守愣住了。他在将作监干了四十年,从没想过会被派往蛮荒的西凉。旁边的铸镜匠张衡刚要推辞,却被董琰递来的眼神制止——那眼神里藏着一丝急切,还有不易察觉的警示。

“既是相国之令,某……某遵令。”郭守终究接了手令,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这只是西迁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的一个月,董琰借着各种由头,从将作监、军械监、司天台抽调工匠:先是以“修缮陇山关隘”调走了木工与石匠,又以“西凉新发现铁矿”调走了冶铸匠,连太学里负责抄写典籍的书吏,都被安上“校勘边地户籍”的名头,分批送出洛阳。

最惊险的是转移太学典籍。董牧让人将竹简分装在数十个木箱里,伪装成“贡品”,趁着夜色从西城门运出。守城校尉是董卓的亲信,盘查极严,眼看就要开箱查验,庞德忽然笑着递上一锭黄金:“校尉请看,这是相国要运去郿坞的‘鲁恭王五经’,若是受潮,你我都担待不起。”

校尉掂了掂黄金,又看了看木箱上“郿坞专用”的封条,终究挥了挥手放行。

这批西迁的队伍里,有能造“翻车”(龙骨水车)的水工,有善铸“百炼钢”的铁匠,有会制“浑天仪”的仪器匠,还有太学里精通《九章算术》《考工记》的博士。董牧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块木牌,上面刻着“西凉匠籍”四个字,承诺“到临洮后分田宅、传技艺,子孙可入官学”。

“少将军,西凉真的需要这些匠人?”护送的庞德不解,他更习惯用刀枪解决问题。

董牧指着车辙里的积雪:“刀枪能守住城池,却守不住饥寒。有了这些匠人,西凉才能有铁犁、有水渠、有坚城,才能在乱世里站稳脚跟。”

中平六年腊月,西迁的队伍抵达临洮时,董牧早已让人准备好了营地。不是简陋的帐篷,而是夯土筑成的院落,分成“匠坊”“书库”“学徒营”三部分,甚至还砌了带烟囱的锻炉——这在缺煤的西凉,已是极大的奢侈。

“这……这是给我们住的?”郭守看着院墙上“百工营”三个大字,又看了看特意为他准备的绘图室,里面摆着新制的案几和炭笔,激动得老泪纵横。在洛阳,工匠多是奴籍,哪受过这般礼遇。

董牧笑着点头:“郭匠师,西凉虽偏,却缺不了手艺。我已让人在临洮城外划了千亩地,名为‘工学院’,不仅要做工坊,还要教徒弟——你带十个徒弟,月钱加一倍;徒弟出师,再奖你十亩良田。”

这话像一颗火星,点燃了工匠们的热情。司天台的仪器匠张衡当场就拆开了随车带来的浑天仪零件,说要“造一台更轻便的,能测西凉的星象”;水工们则围着临洮的渭水,讨论如何修水渠,让旱地变成水田。

书吏们也没闲着。他们将太学典籍分门别类,抄写副本:《考工记》《墨经》等技术典籍放在最前,《九章算术》《水经》等实用书籍紧随其后,连《诗经》《尚书》都要抄录——董牧说“乱世里,文脉不能断”。

正月刚过,工学院就迎来了第一批学徒。都是从流民和军中挑选的聪慧少年,有汉人,也有羌人、氐人。董牧给他们定下规矩:上午学识字算数,下午跟着匠师实操。第一课,他没有讲技艺,只指着窗外的雪山道:“你们手里的锤子、凿子,能造农具,能筑城墙,也能造保家卫国的兵器。学好了,不仅能活命,还能让家人活得更好。”

郭守带着徒弟们先造了一座改良的冶铁炉。他按照《考工记》里的记载,在炉底加了鼓风的“橐龠”,又让人从附近山上采来煤炭,试烧时铁水竟比在洛阳时更清亮。“少将军,这煤比木炭火力旺!”老匠师捧着铁锭,手都在抖。

董牧却不满足:“光有好铁还不够。我要你们造出比洛阳军械监更锋利的刀,更坚固的甲,还要造出能省力的水车、能运重物的滑轮——西凉缺人,就得靠巧劲。”

就在工坊热火朝天时,董牧又秘密启动了一项工程——修栈道。

西凉多山,从临洮到陇西的祁连山脉中,有不少峡谷峭壁阻断交通。董牧知道,一旦关东兵起,这些天险既是屏障,也可能成为困住西凉的枷锁。他从工学院挑出最得力的石匠、木工,由徐晃率精兵护卫,深入无人峡谷。

“少将军,这鹰嘴崖太险了,石头一碰就掉!”石匠李诚满身尘土,指着图纸上的标记,“按老法子修木栈道,怕是撑不住车马。”

董牧蹲在崖边,望着底下奔腾的湟水:“不用全靠木头。让石匠在崖壁上凿孔,插进铁梁,再铺木板——铁梁末端做‘燕尾榫’,死死嵌进石孔,比木头结实十倍。”他捡起一块石片,在地上画出铁梁的样式,“让冶铸坊赶制这种带钩的铁件。”

匠人们半信半疑地试了。先用炭火将铁条烧红,趁热锻打成带燕尾钩的梁,再用特制的钢凿在崖壁上凿出匹配的孔洞,将铁梁敲进去——冷却后,铁梁与石孔严丝合缝,十个人吊在上面都纹丝不动。

他们沿着峭壁,一锤一凿地推进。最险处,工匠们腰系麻绳悬在半空作业,凿子崩飞是常事,有人甚至摔断了腿,却没人退缩。董牧每月都来巡查,带来新造的“登山钉”和伤药,看着栈道在绝壁上一点点延伸,像一条藏在云雾里的龙。

这条从临洮通往陇西、再绕至武都的栈道,宽丈余,时而穿洞,时而架桥,关键处还设了可以拆卸的“断桥”。白天,它是连接西凉各郡的捷径;战时,它能快速运送兵马;若遇绝境,它更是能退回羌地的后路。

董牧站在鹰嘴崖的栈道上,对徐晃道,“这是西凉最后的生命线。”

工学院里,已是另一番景象。

少年学徒,如今已能独立设计器械;郭守的儿子郭达,改良了“灌钢法”,炼出的钢刀能斩断铁甲;张衡的徒弟,则造出了能测量水渠坡度的“水平仪”,比洛阳的旧款精准百倍。太学的典籍被抄录了数十套,不仅供工匠们参考,还成了羌人部落“识汉字、学技艺”的教材。

董牧看着工坊里堆积如山的新式器械——带环首的陌刀、轻便的明光铠、能自动提水的筒车,忽然想起中平六年那个寒夜。那时他和董琰抢运工匠典籍,不过是为了给西凉留条后路,却没想到,这些“洛城余火”竟能燎原。

“少将军,洛阳传来消息,”贾诩走进工坊,手里拿着董琰的密信,“大公子已将洛阳最后一批工匠护送出城,正往西凉来。”

董牧展开信,兄长的字迹依旧工整:“洛阳匠人均安,可续工学院之业。关东烽火起,西凉需早做准备。”

渭水的水力锤还在不知疲倦地起落,将铁坯锻造成各式各样的器物。这些器物将铺就道路,构筑城防,武装士兵,滋养农田——它们不再是冰冷的工具,而是西凉从蛮荒走向强盛的年轮。

董牧知道,乱世的较量,从来不止于战场。他与兄长在洛阳风雨中守护的“火种”,如今已在临洮燃起熊熊大火。那些从洛阳西迁的匠师,那些在工学院成长的学徒,还有这遍布西凉的栈道、水渠、工坊,共同编织成一张坚实的网,将托举着西凉,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站稳脚跟。

夕阳沉入祁连山,给工坊的剪影镀上一层金边。董牧举起那把新铸的陌刀,刀身映着漫天霞光,仿佛能劈开前路的迷雾。他知道,这把刀的锋芒里,藏着的不仅是钢铁的冷冽,更是洛城薪火相传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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