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临洮尺素传警讯(1 / 1)

初平三年春,金城坞堡的箭楼被风沙磨得发亮。董牧将密信的灰烬吹入风中,指尖还残留着松烟墨的凉意。麻纸上的字迹已化为乌有,但兄长董琰那行“长安近来多暗流”的话,却像烙铁般烫在他心上。

作为穿越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王允与吕布的密谋将在何时收网。半个月前,他借着“商队遇袭”的由头,让亲信将一封密信藏在当归药材的中空根茎里,送往长安——信中只字未提“刺杀”,只以密语警示:“西市药材价异动,尤以‘王不留行’‘续断’涨幅诡异,恐有奸商囤积,兄长留意。”

“王不留行”暗指王允,“续断”则隐喻董卓的性命将断。这种只有他们兄弟能懂的密语,是董牧穿越后定下的规矩——在这个告密成风的时代,任何直白的警示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望着东方,长安的方向被黄沙笼罩。“再送一封信。”董牧对侍立的死士低语,“用‘甘草’作引,只说‘前批药材验出毒素,疑与西市布庄有关’。”

“布庄”是他们约定的暗语,指代吕布。这一次,他必须让兄长意识到,危险不仅来自王允,更来自父亲最信任的义子。

长安尚书台的夜,比郿坞的寒更甚。董琰在灯下核对西迁流民的户籍,案头堆叠的竹简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值夜的小吏打着哈欠退下后,他才从袖中摸出一根不起眼的甘草——根茎被细细剖开,里面藏着卷比发丝还薄的绢纸。

展开绢纸,董牧那熟悉的密语跃入眼帘。“甘草”作引,意味着是加急密信;“西市布庄”四字让他指尖微顿。

他想起前日在未央宫偏殿,无意间撞见吕布从王允府中出来,两人相谈甚欢,吕布腰间还多了块成色极佳的玉佩——那玉佩的样式,绝非西凉工艺,倒像是洛阳旧匠的手笔。当时只当是寻常往来,此刻与“布庄”的暗语一对照,心底忽然泛起一丝寒意。

董琰将绢纸凑到烛火边,看着它化为灰烬,连一丝火星都没留。三年来,弟弟的密信从无虚言:去年提醒“南阳麦收将歉”,果然秋收不及三成;更早之前说“孙坚南征必遇险”,后果真殒命岘山。这些看似神异的预判,让他不得不对这封关于“布庄”的警示多留个心眼。

他没有声张,甚至没有告诉最贴身的胡车儿。在这个连父亲都对亲儿子猜忌三分的长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他只是在次日处理军务文书时,格外留意了吕布麾下的粮秣记录——果然,上个月有一笔“赏赐”的绸缎支出,数目恰好是三千匹,领取人署名是吕布的亲卫,而发放批文上,竟有王允的副署。

绸缎?吕布的军队向来缺的是甲胄与箭矢,何时需要这么多绸缎?董琰将那卷文书悄悄归入“待查”卷宗,面上依旧是那副处理公务的平静。

接下来的几日,董琰开始不动声色地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他借着巡查西迁流民安置点的名义,绕到吕布军营附近的贫民窟。那里的流民多是从洛阳迁来的织工,他装作体恤疾苦,与一个老妪闲聊,无意间问起“近来有无大人物来此”。老妪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倒是见过几次绣衣使,鬼鬼祟祟地往将军营里送东西,用的箱子大得很,看着沉得慌。”

董琰心中一紧,又问:“见过司徒王允府上的人吗?”

老妪想了想:“前几日有个穿锦袍的,坐着马车在营外绕了三圈,像是在看地形。”

离开贫民窟时,他特意绕到李肃掌管的西市情报站附近。那是家看似寻常的绸缎铺,此刻却挂着“盘点歇业”的牌子,门缝里隐约透出人影晃动——按规矩,情报站歇业需报备尚书台,他却从未收到过公文。

更让他心惊的是,昨日朝会,王允奏请“三月十六日宜举行祭天大典,以安民心”,父亲竟欣然应允。祭天需在未央宫前殿举行,届时侍卫需按礼制后撤三丈,正是护卫最松懈的时刻。

这些碎片像拼图般在他脑中聚拢:王允提议祭天创造时机,李肃通过绸缎铺传递物资,吕布的军营接收了“沉重的箱子”,而弟弟的密信早已预警“布庄”与“王不留行”有关联。

他再次取出董牧的前一封信,那封以“王不留行”暗指王允的警示,此刻读来字字惊心。弟弟远在金城,何以能嗅到长安的血腥味?董琰没时间深究,他只知道,父亲的性命正在倒计时。

夜里,他独自坐在书房,对着一张空白的竹简发呆。直接禀报父亲?以父亲如今的猜忌,只会认为他是嫉妒吕布、李肃而故意构陷。找李儒帮忙?李儒虽是从凉州便跟着父亲,但平素游离于凉州体系之外(未娶董卓女儿),且入长安后与王允同朝为官,素有往来,未必可信。

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打在窗棂上,像无数催命的鼓点。他忽然抓起刻刀,在竹简上刻下一行字:“三月十六,天有变数,宜守坞堡。”刻完又觉得不妥,刮去重刻,反复数次,竹简被刮得斑驳不堪。

最终,他决定用最迂回的方式——借西凉的名义。次日,他以“西羌部落异动”为由,拟了一份加急军情,请求父亲在三月十六日亲临郿坞的西军大营,检阅部队的同时,请求受父亲首允在关中实行董牧在凉州试用的军制改革。这份军情半真半假,西羌确有小股骚乱,但远没到需要董卓亲自检阅的地步。

他不知道这份奏折能否拦下父亲,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就像弟弟在密信里说的:“风欲起时,唯有先筑高墙。”

三月十四,董琰的奏折送到郿坞。董卓看着“西羌异动”四个字,嗤笑一声扔在案上:“一群毛贼,也值得某亲自去看?”

李儒在旁劝道:“主公,大公子既如此奏报,想必事出有因。三月十六祭天确是大事,但边防也不可懈怠,不如先去大营,午后再回未央宫,两不耽误。”

董卓沉吟片刻,颈间的伤疤隐隐作痛——近来总梦见伍孚的刀,让他对长安的宫城生出莫名的抵触。“也好。”他挥挥手,“让伯瑜那日在大营候着。”

消息传回长安,董琰捏着回信的手微微发颤。虽未完全阻止,但至少能让父亲避开祭天的早朝——那正是史书上记载的刺杀时刻。

可他没算到,王允似乎早有预案。三月十五,司徒府忽然传出消息:祭天仪式改在午后举行,与董卓检阅大营的时间恰好错开。

董琰站在尚书台的廊下,望着司徒府的方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对方像算准了他的心思,每一步都棋高一着。他忽然想起弟弟信中最后那句“布庄与药材铺相熟”——吕布,才是那个最危险的变数。

他快步回房,从床板下摸出最后一根藏信的芦管。这一次,他没有用密语,只以最直白的字迹写道:“弟,长安风雨欲来,布庄已与药材铺勾结,十六午后恐有大变,父仍欲赴祭天。兄力竭,恐难回天。”

写完,他将芦管交给一个哑巴仆役——这是他最隐秘的棋子,从临洮跟随他多年,从不会泄露任何消息。“送回临洮,亲手交予少将军。”

仆役点点头,揣着芦管消失在暮色中。董琰望着空荡荡的庭院,忽然觉得很累。他做了能做的一切,用最隐蔽的方式查探,用最绝密的渠道通信,可历史的惯性似乎仍在向前碾压。

三月十六的清晨,长安的天空阴沉得像块浸了血的布。董琰站在西军大营的辕门外,等着父亲的车驾。远处的未央宫方向,隐约传来祭天的鼓声。他不知道此刻的宫门前,吕布是否已按剑等候,王允是否已摆好圈套。

他只知道,自己能做的,唯有在这里守着,像一根试图挡住洪流的芦苇。而那封送往金城的密信,或许是他们兄弟间最后的告别,也或许,是命运留给董家的一线生机。风沙再次起,迷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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