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病榻深宫残龙鸣(1 / 1)

时间回到中平五年初入冬时,南宫嘉德殿的炭盆燃得正旺,却暖不透帐内的沉郁。灵帝刘宏半倚在龙榻上,锦被下的身子裹得紧实,可每一声咳嗽都像要把肺咳出来。中常侍赵忠跪在榻前,捧着银碗的手微微发颤,碗里的汤药冒着热气,药香混着龙涎香,在帐内弥漫成一股滞重的气。

“咳……何后呢?”灵帝的声音裹着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唤。

帘外传来环佩叮当,何皇后掀帘而入,凤钗上的明珠在烛火下晃出细碎的光。她刚从皇子刘辩的宫苑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焦灼,见灵帝咳得厉害,忙上前想扶,却被他抬手挡开。

“陛下龙体要紧,太医说这药得趁热喝。”何皇后的声音柔得像水,眼神却瞟着榻边那卷摊开的《州牧议》——这几日宫里都在传,陛下要给地方官放权,连外朝的宦官都在私下议论,说这是要变天了。

灵帝没接药碗,只盯着何皇后:“辩儿今日又去斗鸡了?”

何皇后心头一紧,忙垂首:“皇子年少,不过是跟宫监们玩闹……”

“玩闹?”灵帝冷笑一声,咳得更凶了,“等他玩够了,这天下是不是该让给张角的余党?”

他忽然抓过赵忠手里的《州牧议》,往何皇后面前一递,“你看看,刘焉要去益州当州牧,刘虞去幽州,黄琬去豫州——这些人手里有兵有粮,比你那宝贝儿子靠谱多了。”

何皇后指尖划过竹简上的“州牧”二字,指尖冰凉。她虽不懂外朝政务,却也知道,地方官权柄重了,容易生乱。可她更怕的是,陛下身子一日差过一日,若不早立刘辩为太子,万一……

“陛下,”何皇后声音发颤,带着哭腔,“皇子辩已长成,可早立为太子,替陛下分劳……”

“分劳?”灵帝猛地坐直,胸口的刺痛让他脸色发白,却瞪着眼,“分什么劳?分朕手里的权吗?”他抓起榻边的玉如意,往案上一拍,青瓷药碗“哐当”落地,药汁溅了赵忠一袍,“朕还没死!立什么太子?!”

赵忠吓得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跪下前忙给何后使了眼色,也不管何后是否看清楚了慌忙趴下了。

他跟了灵帝十余年,最清楚这位帝王的脾性——哪怕咳得只剩半条命,也容不得旁人碰他的权柄,何况是立太子这种动摇国本的事。

当年灵帝要设西园军,朝臣反对,他一句“朕的私兵,用得着你们置喙”,便压下了所有非议;如今不立太子,不过是一个道理:他还能说了算。

何皇后被吓得噤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灵帝的厉害,当年王美人诞下刘协,不过是多说了句“皇子聪慧”,就被灵帝借故罚去冷宫,如今她哪敢再提立储的事。

帐内静了片刻,灵帝的咳嗽渐缓。本是要交代何皇后些事情:要看好董太后一脉动静。被这么一气,顿时没了安排的心思。他喘着气对赵忠道:“起来吧。跟皇后说说,朕为什么要设州牧。”

赵忠爬起来,拍了拍袍角的药渍,躬身道:“回皇后的话,如今冀州黑山军、青州黄巾余党闹得凶,那些刺史们管不住。陛下设州牧,是让重臣去镇场子——比如益州牧刘焉,陛下特意让蜀郡的贾龙、犍为的任岐给他当长史,这俩人是本地豪强,手里有私兵,正好盯着刘焉,他敢不老实?”

何皇后愣愣地听着,不太明白“豪强盯州牧”是什么意思,却听出了话里的厉害:陛下不是把权给出去,是让他们互相掐。

“幽州的刘虞,看着宽厚,”灵帝接过话头,语气缓了些,“可朕让公孙瓒归他管。公孙瓒那性子,见了胡人就杀,刘虞想安抚,俩人必斗。斗着斗着,幽州的事,还不是得朕来断?”

他忽然笑了,带着几分自得:“这就像宫里的份例,谁多谁少,朕说了算。州牧是朕派出去的狗,豪强是拴狗的链子,链子握在朕手里,他们敢乱咬人?”

何皇后这才恍然。陛下哪是放权,是用更狠的法子把地方攥得更紧——让有本事的人去平乱,再找个人盯着他,谁也别想独大,最后还得仰仗朝廷。

“那……豫州呢?”何皇后小声问,她兄长何进的封地在南阳,离豫州近。

“黄琬刚直,”灵帝道,“让他去砍那些藏黄巾余党的豪强。颍川荀家、陈家不是牛吗?黄琬敢斩他们的人,他们就得来求朕做主——这天下的规矩,还得是朕定的。”

赵忠在旁附和:“陛下圣明。就像董牧在河西,斩了七个羌胡首领,陛下赏他护羌校尉,却把湟中马场收归朝廷,这就是恩威并施,让他知道谁是主子。”

灵帝“嗯”了一声,眼神扫过帐外,仿佛能穿透宫墙,看见那些州牧、豪强、边将在他布的局里打转。

他忽然抓住何皇后的手,那只手枯瘦却有力:“皇后记住,这天下是朕的。辩儿也好,协儿也罢,什么时候该让他们出头,朕说了算。州牧也好,刺史也罢,谁能掌多大权,也得朕点头。”

何皇后忙点头,指尖被他攥得生疼,心里却彻底明白了:陛下不立太子,不是糊涂,是太清醒——他怕任何人分走他的权,哪怕是亲生儿子;他设州牧,不是没办法,是用更险的招儿把权力攥得更牢。

“陛下该歇着了。”赵忠适时开口,“奴才已让人把州牧的诏书誊好了,只等陛下盖印。”

灵帝松开手,躺回榻上,闭上眼:“盖印吧。告诉董琰,让他弟弟好好看河西,别学那些世家钻空子——朕给的,才是该拿的。”

赵忠应声退下,何皇后替他掖好被角,看着帐顶的龙纹在烛火下起伏,像一条蛰伏的龙。她忽然觉得,这病榻上的帝王,哪怕咳得直不起腰,也依旧是这天下最狠的棋手,而他们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包括那些即将赴任的州牧,都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

帐外的风卷着雪籽打在窗上,何皇后听见灵帝又开始咳嗽,那声音里没有半分颓唐,反倒像在催促着什么——催促那些州牧快点上路,催促这盘棋快点落子,而他,还坐在棋盘前,等着看最后的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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