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湟中义从胡之乱(1 / 1)

光和四年,秋。

凉州,陇西郡临洮县,董氏祖宅。

秋风卷着沙砾,狠狠砸在祖宅的夯土墙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极了远处羌人部落的骨笛声,带着股说不出的苍凉。董牧蹲在了望塔的阴影里,十岁的身子裹在一件半旧的皮袄里,手里把玩着庞德刚给他削的木弓——弓身是用陇山深处的红柳做的,泛着淡淡的木纹,握在手里温凉趁手。

这了望塔是去年他“梦见”祖宅会遭野狗袭扰后,缠着父亲建的。三层高的木塔,立在祖宅西南角,正好能望见临洮县城方向的官道,还有远处连绵起伏的黄土塬。此刻,塔下传来的争执声,正顺着风缝钻进来,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扎得人心里发紧。

“……湟中义从胡反了!护羌校尉泠征在允吾被斩了!首级被他们挑在枪上,正往陇西这边扑!”是部将樊稠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慌乱。董牧记得这人,是父亲在段公麾下时的旧部,打起仗来勇猛,就是遇事容易慌神。

“慌什么!”董卓的声音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砸下来,“一群只配喝羊奶的胡狗,也敢称兵作乱?”

“将军,不是小的慌,”樊稠的声音低了些,却更显急迫,“这次不一样!他们联合了先零羌和湟中月氏胡,少说有三万兵马,沿途烧杀抢掠,已经占了金城属国!临洮离得太近,家眷们……”

“家眷?”董卓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我董卓的家眷,什么时候需要躲一群胡狗?祖宅的夯土墙三尺厚,当年能挡住先零羌的铁骑,现在就挡不住这群杂碎?”

“可是将军,”另一个沉稳些的声音响起,是段煨,“小公子年纪还小,经不起惊吓。不如让末将带一队人,护送他们去金城暂避?金城太守是咱们自己人,城墙坚固,粮草充足……”

“避?”董卓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了望塔的木梁都嗡嗡作响,“我董卓十七岁就在陇西杀羌人,二十岁跟着段公平湟中,这辈子就不知道‘避’字怎么写!我的儿子,生在陇西的土炕上,死也得死在陇西的土地上,凭什么要躲去金城?”

董牧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木弓,红柳的木纹深深嵌进掌心,刺得生疼。他抬起头,望着远处官道尽头扬起的尘烟——那不是商队的规模,是大队骑兵奔袭时才有的烟尘,像一条土黄色的巨龙,正慢悠悠地向临洮爬来。

湟中义从胡之乱。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穿越到这个时代转眼便十年了,董牧几乎把能找到的史料翻了个遍,却始终对自己“早夭”的记载耿耿于怀。直到三个月前,他在父亲的军报里看到“湟中义从胡异动”的字样,才像被惊雷劈中——光和四年秋,湟中胡联合先零羌叛乱,一路烧杀至临洮,董卓率部平叛时,祖宅曾遭小股叛军袭扰,董家“幼辈折损一人”。

而兄长董琰,作为未来董白的父亲,史料里明明白白写着他活到了董卓入京,甚至在长安担任过奉车都尉。那么,那个“折损”的幼辈,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阿牧,冷不冷?”

董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和,像秋日里难得的暖阳。董牧回头,看见已成年的兄长正顺着木梯往上爬,儒衫外面套了件崭新的皮甲,是父亲昨天特意让人给做的,甲片不大,却闪着细密的光。董琰显然不太习惯穿甲,爬梯时动作有些笨拙,下摆被梯阶勾住,差点绊倒。

“哥,你怎么上来了?”董牧往旁边挪了挪,给兄长腾出位置。

董琰拍了拍皮甲上的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糜子饼,上面撒着芝麻,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娘让我给你送点吃的,说你一早上就蹲在这儿,跟只盯着猎物的小狼似的。”

董牧拿起一个饼,咬了一大口。糜子的香甜混着芝麻的醇香,在舌尖散开,可他却尝不出多少滋味。他看着董琰,忽然低下头,声音发颤,带着恰到好处的恐惧:“哥,我昨晚又做噩梦了。”

这是他准备了半个月的“铺垫”。从一个月前得知湟中胡异动开始,他就故意频繁“做噩梦”,有时半夜哭着醒来,说梦见“戴皮帽的人闯进祖宅杀人”,有时指着西边的天空,说“那里有血光”。每次他都只说胡话,不点名道姓,却总能让奶奶和兄长心惊肉跳——为今日的“神示”埋下最妥帖的伏笔。

董琰果然皱起了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指尖带着书卷的凉意:“又梦见那些胡兵了?别怕,爹已经安排好了,庞德带着家丁守着西南角,段煨叔叔也会留下保护我们,没事的。”

“不是,”董牧摇摇头,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次不一样……我梦见我掉进红水里了,怎么爬都爬不出来。水里好多手,抓着我的脚往下拖……”

他偷偷抬眼,看见董琰的脸色已经白了。

“神在梦里跟我说,”董牧继续说,声音抖得更厉害,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皮袄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不能去金城,去了就出不来了。红水……红水会把我们都吞掉的。”

他刻意不提董琰的安危——史料早已证明兄长会活下来,过分强调反而显得刻意。他只需要把“自己会遇险”的预警,像钉子一样钉在兄长心里。

董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弟弟的“神示”有多准:去年春天,弟弟说“东边河湾会涨水”,当时没人信,结果谷雨刚过,一场山洪冲垮了三个村子;上个月,弟弟指着烧当羌送来的马群,说“那匹黑马活不过三天”,果然第三天那马就得了急病,倒在马厩里抽搐而死。连烧当羌的首领滇吾都特意送了串狼牙符,说“董家二公子是草原的眼睛,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阿牧,”董琰的声音有些干涩,“爹正打算让我们去金城……段煨叔叔说,那里安全。”

“不能去!”董牧突然抬起头,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眼泪糊了一脸,却瞪着眼,显得格外倔强,“神说去了就回不了祖宅了!他还说,东边的驿站……有血光!好多好多血,把路都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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