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市的凌晨，死一样的安静。
一支由亡魂组成的送葬队伍，正无声地穿过空旷的街道。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浑身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男人。
他身后静静漂浮着十几个黑色的裹尸袋。
再后面是一群神情哀伤，跟着他往前走的普通人。
这画面要是被哪个喝醉的流浪汉看到，估计能当场吓得把酒戒了。
呜——！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再一次划破了这片死寂。
红蓝交替的警灯，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
只是这一次来的警车并不多。
就那么稀稀拉拉的几辆，停在了队伍的前方，挡住了去路。
车门打开。
戈登局长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抬手示意身后的警员不要轻举妄动。
老局长很清楚，别说就这几个人，就算把他整个gcpd的人都拉过来，对着眼前这个金色的人来说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戈登独自一人，迎着那股无形的压力，一步步走上前。
他的视线落在卡罗特身后那些悬浮的尸体上，眼皮忍不住狂跳了几下。
他最终停在了卡罗特面前，隔着三米的距离。
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至少戈登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脱下帽子，露出了有些花白的头发，脸上满是疲惫。
“卡罗特，节哀。”
戈登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沉重。
“对于发生的一切，我深表遗憾。”
卡罗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遗憾？”
“我节哀？”
“戈登局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要是真遗憾，现在就该带着你的人，去把哥谭所有的人渣都抓起来，而不是跑来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卡罗特的语气很平淡，但里面的嘲讽，傻子都听得出来。
戈登也不生气，他早就习惯了。
在哥谭当警察，被人指着鼻子骂是家常便饭。
“我们做事要讲证据，讲程序。”
戈登耐着性子解释。
“就算当场抓住，也要经过审判……”
“审判？”
卡罗特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嗤笑出声。
“那布鲁斯呢？”
“他和小丑玩了这么多年过家家的游戏，搭进去多少条无辜的人命？又有多少个家庭，因为他们那可笑的‘原则’，变得支离破碎？”
话音落下的瞬间。
戈登脸上的表情怔住了。
布鲁斯。
蝙蝠侠的真实身份，是哥谭市最高级别的机密。
除了他自己，还有那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以及少数几个正义联盟的成员外，根本没人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戈登握着帽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心里也在打鼓。
他死死地盯着卡罗特，想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除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什么都没有。
“戈登局长。”
卡罗特的声音把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我这里不欢迎你。”
“你可以回去了。”
“哥谭的这些毒瘤，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臭虫，我会亲自动手，帮你们一劳永逸地清理干净。”
“还哥谭所有民众一个，真正的安全。”
这已经不是在商量了。
这是在下达通知。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又独特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那声音充满了力量感和科技感，一听就不是普通货色。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一辆拉风帅气的黑色摩托车，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停在了警车旁边。
戈登往旁边挪了挪。
那辆漆黑的战车熄了火，布鲁斯跨下摩托，披风在大衣摆动的风里落定。
他直接走向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小子。
他的靴子踩在路面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在离卡罗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隔着面具，两人对视。
“卡罗特。”
布鲁斯那种低沉的调子里，甚至带着一点……疲惫。
“我知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那种火在血管里烧，让你觉得只要拳头够硬，就能砸碎一切不公。”
布鲁斯往前探了探身子，像是在劝一个站在楼顶边缘的孩子。
“但那不是出路，那是悬崖。”
卡罗特歪了歪头，他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裹得像个黑粽子的男人。
正主来了。
“悬崖？”
卡罗特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个怪笑。
“蝙蝠侠，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给我的家人们，找一条干净的路，让他们好好上路而已。”
“反倒是你。”
卡罗特抬起手，指了指布鲁斯身后更远处的城市阴影。
“每一次你都放任那些人渣从你手里溜走。”
“每一次你都用‘不杀’这种借口，给他们下一次作恶的机会。”
“你那条路，才是真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吧。”
布鲁斯的拳头猛地攥紧，皮手套发出“咯吱”一声。
“你觉得我很软弱，对吗？觉得我放过他是因为不敢下手？”
布鲁斯摇了摇头，语气更加沉重。
“杀人是最容易的事，卡罗特。”
“只要动动手指或者是像你这样，放把火。”
“难的是在深渊边上守住那条线。”
他指了指卡罗特身后那些飘着的黑色裹尸袋。
“你以为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
布鲁斯的声音大了一些，带着急切。
“从明天开始，会有十个、一百个疯子为了挑战你这个‘杀神’涌上街头。”
“他们会为了出名去干比小丑更疯狂的事。”
“你没能终结混乱，你只是把战火引向了更多无辜的人！”
卡罗特看着布鲁斯，听着这套逻辑严密的说辞，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搞砸了？引向更多人？”
卡罗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跟他们说去啊。”
“你去问问院长妈妈，问问那些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的弟弟妹妹们！”
“我是不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卡罗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种平静得吓人的表情，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对你来说，小丑死了，是秩序崩塌的开始。”
“可对我来说……他死晚了！他早就该死一万次了！”
轰——！
金色的气焰，毫无征兆地爆发。
金色的光柱直接捅穿了凌晨的薄雾，直冲云霄！
脚下的柏油马路瞬间崩裂。
细小的石子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这股金色的能量流冲得粉碎。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卡罗特为中心，向着四周横扫而出。
戈登被吹得连退了好几步，不得不抬手挡住脸。
那几辆警车的玻璃，“砰”的一声，全碎了。
布鲁斯甚至能感觉到面具下的皮肤被那股热浪刮得生疼。
他看着卡罗特。
那个站在金光里的男人，头发倒竖，浑身缠绕着噼啪作响的电弧。
布鲁斯从腰带里掏出钩爪枪，钉在旁边的路灯杆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看着卡罗特，眼神里是一种看见同类即将坠落的悲哀。
“够了！卡罗特！”
布鲁斯在大风里喊道。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满身杀气，用恐惧统治街道，这就真的是那群孩子们希望看到的吗？”
“一旦越过那条线，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布鲁斯松开钩爪枪，身体微微下蹲，做出了攻击姿态。
“今天你杀小丑，明天呢？抢劫犯？小偷？”
“当你习惯了用杀戮解决问题，你和他们唯一的区别，就只剩下手里有没有枪了。”
“跟我回去！”
“趁你的双手还没彻底洗不干净之前！”
卡罗特听着这些话。
只觉得吵，太吵了，就像有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
“滚。”
卡罗特嘴唇动了动。
布鲁斯没有再说话，他了解这种眼神，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是听不进任何劝告的眼神。
“你要拦着我给我妈妈下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