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尸傀嘶吼扑来,腥风扑面。
这些邪物虽无灵智,却保留着生前对生者的憎恨,攻击悍不畏死。一具尸傀冲破亲卫防线,五指如钩,直抓萧青瓷面门!
萧青瓷不退反进,慈悲剑斜撩而上。
剑光如练,斩断尸傀双臂。但诡异的是,断臂处并无鲜血,只有黑水涌出。而那尸傀仿佛不觉疼痛,继续用光秃秃的双臂砸来!
“郡主小心!”海长空从旁杀到,折扇点中尸傀眉心。
扇骨中暗藏的破邪针没入,尸傀浑身剧颤,动作滞涩了一瞬。
“尸傀要害在眉心!”海长空喝道,“需以破邪之物击碎其魂核!”
萧青瓷会意,剑势一变。
慈悲剑虽是佛门兵刃,本身并无破邪之能。但她修的是正宗佛功,真气至阳至纯,正是阴邪克星。
她运转心法,剑身泛起淡金佛光。
下一剑,刺入另一具尸傀眉心。
佛光顺着剑身涌入,尸傀体内传出凄厉尖啸——那是被囚禁的怨魂在佛光中解脱。尸傀轰然倒地,化作一滩腥臭黑水。
“有效!”萧青瓷精神一振。
她身法展开,如穿花蝴蝶,在尸傀群中游走。每一剑都精准刺入眉心,佛光净化,尸傀纷纷倒下。
但尸傀数量太多,足有五六十具。亲卫们虽勇,但刀剑难伤尸傀,渐渐落入下风。
船桅上,白琉璃冷笑:“萧青瓷,我看你能救多少人。”
她双手再结印,黄河水面又爬出十余具尸傀!
这样下去,亲卫必有伤亡。
萧青瓷眼神一凛,忽然收剑后退。
“结圆阵!固守!”她下令。
亲卫们迅速收缩,背靠背结成圆阵,抵挡尸傀围攻。
萧青瓷则跃至阵中,盘膝坐下。
她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南无阿弥陀佛……”
诵经声起初很轻,渐渐响亮,在渡口上空回荡。随着诵经,她周身佛光大盛,背后浮现一尊模糊的金色佛像虚影。
天龙寺秘传——金刚伏魔禅音!
佛音所过,尸傀动作纷纷迟滞。它们体内的怨魂被佛音触动,开始挣扎、哀嚎,想要脱离尸傀躯壳的束缚。
白琉璃脸色一变:“你想超度它们?痴心妄想!”
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血莲印上。血莲光华大盛,强行镇压尸傀体内怨魂。
但萧青瓷的诵经声越来越响。
佛光从她身上扩散,笼罩整个渡口。那些被镇压的怨魂感应到佛光温暖,挣扎更剧。有几具尸傀甚至开始自相残杀——是体内不同怨魂在争夺控制权。
海长空看得心神激荡。
他见过高僧做法事,见过道士驱邪,但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九岁女童盘坐战场中央,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十尸傀,以佛音净化怨魂。
这已不是武学,近乎神通。
不,这就是神通。
神通境,神通境,原来“神通”二字,真有其意。
白琉璃见局势不利,眼中闪过狠色。她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血色铃铛,用力摇动。
铃声诡异,穿透佛音。尸傀听到铃声,齐齐仰天嘶吼,周身黑气暴涨,竟暂时压制了佛光!
它们不再攻击亲卫,而是全部扑向萧青瓷!
这是要集中所有力量,一击必杀!
“保护郡主!”亲卫们拼命阻拦,但尸傀数量太多,防线眼看就要被冲破。
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一声沉喝从渡口外传来。
萧破军不知何时已至,站在渡口高处,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甚至没拔刀,只抬手,虚空一按。
武域境威压,如泰山压顶!
扑向萧青瓷的尸傀全部僵住,仿佛被无形大手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白琉璃更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她手中的血色铃铛“咔嚓”碎裂。
“武域境……你竟然……”她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惧。
萧破军缓步走下,每走一步,威压便重一分。等他走到渡口中央时,所有尸傀已趴伏在地,瑟瑟发抖。
“以活人炼尸,造此杀孽。”萧破军看着白琉璃,目光如冰,“白莲圣教,留不得了。”
他抬手,五指虚握。
趴伏的尸傀体内,忽然冒出点点金光——那是萧青瓷先前注入的佛光。此刻在萧破军武域境真气的催动下,佛光如火焰般燃烧起来!
尸傀在金色火焰中哀嚎、扭曲,最终化作飞灰。火焰中,一道道透明虚影浮现,向萧破军和萧青瓷躬身一礼,随即消散在夜空中——那是被净化的怨魂,终于得以解脱。
渡口重归寂静,只剩一地灰烬。
白琉璃面无血色,转身欲逃。
“留下。”萧破军隔空一抓。
白琉璃身形一滞,仿佛被无形枷锁缚住,硬生生从船桅上拽了下来,摔在渡口青石板上。
她挣扎想爬起,却发现自己一身修为已被封住,连站都站不稳。
萧破军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白琉璃,本王给你两条路。第一,说出白莲圣母身份、藏身之处,我可留你一命,废去修为囚禁终生。第二,死。”
白琉璃惨笑:“萧破军,你以为抓住我,就能赢?”
她忽然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
“想死?”萧破军反应更快,一指封住她咽喉要穴,逼出毒液。
但白琉璃眼中闪过诡异笑意:“你拦不住的……”
她身体忽然开始膨胀!
“她要自爆!”海长空惊呼。
神通境武者自爆,威力足以摧毁半个渡口!
萧破军眼神一冷,单手按在白琉璃头顶。雄浑真气涌入,强行镇压她体内暴走的真气。
两股力量在白琉璃体内冲撞,她七窍溢血,面目狰狞,却仍咬牙坚持:“圣母……会为我报仇……”
话音未落,她体内忽然传出“咔嚓”轻响。
不是骨骼碎裂,是某种禁制被触发的声音。
接着,白琉璃眉心血莲印光芒大盛,轰然炸开!
但这爆炸并未伤及旁人,而是化作一道血色流光,冲天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白琉璃身体软倒,气息全无。
她死了,但死前触发了某种禁制,将消息传了出去。
萧破军皱眉看着那道血色流光消失的方向,良久才道:“是血脉禁制。白莲圣母在她体内种下了印记,一旦身死或被捕,便会触发。”
萧青瓷上前查看:“父王,她真的死了?”
“魂魄已散,神仙难救。”萧破军摇头,“不过那道血光传讯,白莲圣母此刻应该已经知道这边的情况了。”
他看向吓瘫在地的刘文举:“把他押回去,仔细审。张怀仁、陈阁老、白莲圣教……所有牵连者,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亲卫上前拖走刘文举。
渡口一战结束,天色已微明。
萧青瓷站在黄河边,看着东方的鱼肚白,忽然道:“父王,白琉璃临死前说,白莲圣母会为她报仇。”
“嗯。”
“那这一路上,恐怕不会太平了。”
萧破军走到女儿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怕吗?”
“不怕。”萧青瓷摇头,“只是觉得……这一趟京城之行,比预想的更凶险。”
“凶险才好。”萧破军笑了,“不凶险,怎么让那些人露出狐狸尾巴?”
他转身,看向整顿车马的亲卫们:“收拾妥当,继续赶路。午时前,我要到河东首府——太原城。”
海长空走过来,神色凝重:“王爷,郡主,方才那道血光传讯,长空曾在古籍上见过类似记载。”
“哦?说说看。”
“那是‘血魂引’,血莲老魔的独门秘术。”海长空道,“施术者在弟子体内种下血引,弟子身死时,血引会携带最后一刻的见闻飞回施术者手中。也就是说……”
他看向萧青瓷:“白莲圣母此刻,已经看到渡口发生的一切,也看到了郡主和王爷。”
萧青瓷心中一凛。
这意味着,从此刻起,她们在白莲圣母眼中再无秘密。相貌、武功路数、战斗习惯……全都被对方知晓。
“兵来将挡。”萧破军却不在意,“知道了又如何?本王征战半生,从不怕敌人知道我的手段。”
他拍了拍海长空肩膀:“海少主此番相助,本王记下了。等到了京城,必有厚报。”
海长空忙道:“王爷言重,长空分内之事。”
车队重新出发,离开渡口。
萧青瓷坐在车中,闭目调息。方才一战,她消耗不小,需尽快恢复。
萧破军看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眼中闪过心疼:“累了吧?睡会儿,到了太原城我叫你。”
“女儿不累。”萧青瓷睁眼,笑了笑,“只是在想,白莲圣母看到渡口那一幕后,会怎么做。”
“无非两种。”萧破军分析,“要么立刻报复,在我们到京城前截杀。要么隐忍,等我们在京城入局,再一网打尽。”
“父王觉得会是哪种?”
“第二种。”萧破军笃定,“白莲圣母若真是当年莲妃,能在后宫那种地方生存,又潜伏三十年建立白莲圣教,必是城府极深之人。她不会为了一时之怒,打乱全盘计划。”
他顿了顿:“不过,这一路上,小麻烦不会少。你要有准备。”
“女儿明白。”
马车颠簸前行,萧青瓷靠在软垫上,渐渐睡去。
梦中,她似乎看到了母亲。
沈清漪站在昆仑雪峰上,回头对她微笑,笑容温暖,却带着化不开的哀伤。
“瓷儿,要好好的……”
萧青瓷伸手想抓住母亲,却抓了个空。
她猛然惊醒,发现眼角有泪。
“做噩梦了?”萧破军递过水囊。
萧青瓷摇头,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才道:“梦到娘亲了。”
萧破军沉默片刻,轻声道:“等京城事了,为父陪你去昆仑。”
“父王……”
“十年了,该去见见她了。”萧破军望向车窗外,目光悠远,“有些话,也该说清楚了。”
车队驶出山谷,前方豁然开朗。
平原尽头,一座雄城巍然屹立。
太原城,到了。
而城门前,已有一队人马在等候。
为首者是个紫袍官员,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见车队到来,率众躬身:
“河东道总督,杜如晦,恭迎镇北王、郡主。”
他的身后,是三千披甲将士,旌旗猎猎。
这阵仗,不似迎接,倒似……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