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寺遗址的春天来得格外早。
冰雪消融,溪水潺潺,枯木逢春抽出嫩芽。佛塔底层,萧青瓷盘膝坐在七枚舍利布成的阵中,周身佛光流转,已入定三月。
塔外,林婉清坐在石阶上抚琴,琴音清越,与塔内梵唱隐隐相和。清风道士在不远处打坐护法,十名护卫轮班警戒,将佛塔围得如铁桶一般。
这三个月,北境发生了许多事。
萧破军坐镇黑石集,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四位义兄姐各司其职,虽偶有笑话闹出,但确实成了得力臂助。
萧仁的“工曹创新局”捣鼓出了不少新玩意儿:自动灌溉的水车、改良的织布机、还有能在雪地上行走的“雪橇车”。不过上个月试验“飞天木鸢”时,他把自己挂在树上一整天,最后还是萧义带人把他救下来的。
萧义的马政司更是成绩斐然。汗血马与北境战马杂交的后代已长成,速度、耐力都远超普通战马。他还组建了“骑兵教导队”,专门训练骑射。只是训练时太投入,有次忘了吃饭,饿晕在马场,被手下抬回王府,成了笑谈。
萧礼的文教司开设了十二所新学堂,编纂的《北境风物志》已刊印成书。他还搞了个“夜校”,教成年人识字算数。不过这位书呆子有次讲课太投入,讲到深夜,学生们饿得肚子咕咕叫,他还在滔滔不绝讲《论语》。
萧智的度支司把北境账目理得清清楚楚,连一根针的出入都有记录。他提出的“阶梯税率”让商税增加了三成,百姓负担却没加重。只是他算账算到走火入魔,有次梦游还在打算盘,把守夜护卫吓了一跳。
这四个活宝虽然闹腾,但北境在他们辅助下,确实越来越繁荣。商路通畅,粮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边境安宁。
但暗流,始终存在。
三个月来,韩闯率特种营清剿了七处血神教据点,抓获余党两百余人。从俘虏口中得知,“诛佛联盟”并未解散,反而吸收了火神教残部,势力更大了。盟主是个神秘人物,从未露面,但武功极高,疑似神通境巅峰。
更麻烦的是朝堂。太后虽掌控大局,但皇帝病重,几位成年皇子明争暗斗。赵琰虽是监国亲王,却也压力重重。上月来信提到,朝中有人弹劾镇北王“拥兵自重”,要求削减北境军费。
所有这些消息,都被萧破军压下了。他不想让闭关中的女儿分心。
塔内,萧青瓷的修炼到了关键时刻。
七枚舍利悬浮在她周围,佛光如茧,将她包裹。她体内真气奔腾如江河,正在冲击神通境的壁垒。化罡境到神通境是一道天堑,需要将真气凝练成“神念”,可外放探查,操控万物。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真气逆冲,经脉尽断。
萧青瓷已在此关卡前停留了两个月。她有佛心舍利和六枚舍利相助,按理说突破不难,但总觉得缺了什么。
这日,她忽然心有所感。
脑海中浮现娘亲的身影——不是幻象,而是深藏的记忆。那是三岁时,娘亲抱着她,在月下教她认星星。
“瓷儿,你看那颗最亮的,叫北极星。迷路的时候,看着它就能找到方向。”
“娘,我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不怕,娘会一直看着你,指引你回家。”
这段记忆她早已忘记,此刻却清晰浮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血脉深处涌出,与七枚舍利共鸣。
是血脉之力!娘亲留给她的,不仅是天龙寺血脉,还有……母爱的力量。
萧青瓷泪流满面。她明白了,自己缺少的不是功力,而是“心”的圆满。修炼《大日如来真经》,需要大慈悲心、大智慧心。她一直以守护天下为己任,却忽略了最根本的——对亲情的珍惜,对生命的感恩。
“娘……”她轻声呼唤。
七枚舍利光芒大盛,佛光中隐隐有沈清漪的虚影浮现,温柔地看着她,然后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她体内。
“轰——!”
壁垒破了。
真气如海啸般奔涌,瞬间贯通所有经脉,然后向眉心汇聚,凝练成一点金光——这就是“神念”!
萧青瓷睁开眼,双目金光一闪,神念外放。霎时间,整座白云寺乃至周围十里的一草一木,都清晰映在脑海中。她“看”到林婉清在抚琴,清风道士在打坐,护卫在巡逻,甚至看到一只蚂蚁在搬食物。
这就是神通境!神念所至,万物皆明!
她缓缓起身,周身气势内敛,但眼神更加深邃。九岁的神通境,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
塔门打开,林婉清和清风道士惊喜地迎上来。
“郡主,你突破了?”
萧青瓷微笑点头:“辛苦你们护法了。我闭关多久了?”
“整整三个月。”林婉清打量她,“郡主,你好像……长高了些。”
确实,闭关期间,萧青瓷过了九岁生辰。虽然无人庆祝,但身体在成长。如今她已到林婉清肩膀高了,眉眼间褪去稚嫩,多了几分少女的清丽。
“今日是四月初几?”她问。
“四月初五。”清风道士道,“三日后是佛诞日,也是郡主出关的好日子。”
萧青瓷想了想:“不,现在就回北境。我有预感,那边可能有事。”
简单收拾后,众人启程。回程路上,萧青瓷测试神念的妙用。她发现,神念不仅能探查,还能轻微影响外物:比如让一片叶子改变飘落方向,让水面泛起涟漪。
“神通境初期,神念尚弱。”清风道士解释,“到中期可隔空取物,后期可神念化形,巅峰则可神游千里。”
“够了。”萧青瓷道,“至少现在,我能做更多事。”
三日后,回到黑石集。
百姓听说郡主出关,纷纷涌上街头迎接。看到萧青瓷的变化,都惊叹不已:“郡主长高了!”“气度更不凡了!”
王府门前,萧破军率众迎接。看到女儿安然归来,且成功突破,这铁血王爷竟红了眼眶,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四个义兄姐更是围上来,七嘴八舌:
“郡主!你猜我这三个月发明了多少新机关?十二种!”
“郡主你看我的马!新培育的‘追风二代’,比汗血马还快!”
“郡主,我新编了《北境史略》,你要不要看看?”
“郡主,王府库银又增加了二十万两,我做了个新投资计划……”
萧青瓷笑着听他们嚷嚷,心中温暖。这就是家,这就是她要守护的一切。
当晚,王府设宴。虽不算盛大,但亲近之人都在。席间,萧破军说了这三个月的情况,重点提了朝堂的弹劾和“诛佛联盟”的威胁。
“弹劾之事,太后压下了,但那些人不死心。”萧破军冷笑,“说本王拥兵自重,哼,北境十万兵马是为守护边疆,不是给他们争权夺利的筹码!”
萧青瓷沉吟:“父王,朝堂之事,我们不能完全不理。我打算写封信给太后和赵琰哥哥,说明北境的情况,同时……主动提出削减一成军费,以示诚意。”
“削减军费?”萧仁急了,“那怎么行!我们的装备、训练都要钱!”
“钱可以从别处省。”萧青瓷道,“比如,缩减王府开支,我的用度可以减半。另外,开放边境贸易,关税收入可以弥补。”
萧智立刻计算:“王府每月开支约三千两,削减一半可省一千五百两。边境贸易若能增加三成,关税可增两万两……确实可行。”
“那就这么办。”萧青瓷拍板,“至于‘诛佛联盟’……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动。但要加强情报收集,尤其是那个神秘盟主的身份。”
宴后,萧青瓷回到书房,开始处理积压的政务。突破到神通境后,她精力更充沛,思维更敏捷,一夜之间就把三个月的政务处理完毕。
次日,她召见各地官员,听取汇报,做出指示。效率之高,让官员们咋舌。
中午休息时,萧青瓷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闭关期间,是不是过了九岁生辰?”
林婉清笑道:“是,三月十八。王爷本想庆祝,但您不在,就简单办了办。”
“那今日补过吧。”萧青瓷心血来潮,“不办宴席,咱们自己人,去城外踏青,野炊。”
这个提议得到一致赞同。于是下午,萧青瓷、四个义兄姐、林婉清、清风道士、韩闯等十余人,骑马出城,来到黑石集外的草原。
春日草原,绿草如茵,野花遍地。众人找了个溪边平地,铺上毯子,摆出带来的食物。
萧仁非要露一手,用他发明的“便携式烧烤架”烤肉,结果火候没掌握好,肉烤焦了半边。萧义笑话他,自己却把带来的酒打翻了。萧礼想吟诗助兴,憋了半天没憋出来。萧智则在算这顿野炊的成本,被众人按着不准说话。
萧青瓷看着他们闹,笑得前仰后合。这样的时光,简单却快乐。
她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白云,忽然想起前世。前世的她,为了事业拼命,从未这样放松过。如今重生,虽然肩负重任,但也有这样的温暖时刻。
“郡主,许个愿吧。”林婉清递过来一个简易的“蛋糕”——其实是面饼上插了几根小蜡烛。
萧青瓷闭上眼睛,默默许愿:一愿父亲安康,二愿早日找到娘亲,三愿天下太平。
吹灭蜡烛,众人鼓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骑快马奔来,是王府的亲兵。
“郡主!急报!”
萧青瓷起身:“何事?”
亲兵下马,呈上一封信:“江南八百里加急,沈家主送来的。”
萧青瓷拆信,脸色渐渐凝重。信中说,江南最近出现一个神秘教派“白莲圣教”,教主自称“白莲圣母”,能治百病,显神迹,信徒已达数万。更可疑的是,这个教派似乎与“诛佛联盟”有联系。
“白莲圣母……”萧青瓷沉思,“查过她的底细吗?”
“沈家主在查,但此女神秘,无人知其来历。只知她约莫二十余岁,容貌绝美,武功深不可测。”亲兵道,“另外,她还公开宣称……宣称佛女郡主是‘伪佛’,要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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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萧青瓷挑眉,“有意思。”
林婉清担忧:“郡主,这明显是冲您来的。”
“我知道。”萧青瓷收起信,“但江南是沈家的地盘,暂时不用担心。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巩固北境,提升实力。”
她看向远方:“两年后就是甲子年重阳,血魔封印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在这之前,任何挑衅,只要不触及底线,都可以暂时不理。”
众人点头。
野炊继续,但气氛稍显凝重。萧青瓷为了活跃气氛,提议比试箭术。
萧义第一个响应,张弓搭箭,百步外的靶子正中红心。韩闯也不示弱,连珠三箭,箭箭命中。轮到萧青瓷时,她没有用弓,而是随手摘了片草叶,注入真气,屈指一弹。
草叶如箭飞出,竟然也射中靶心!
“神念御物?!”清风道士惊呼,“郡主,您刚突破就能做到这一步?”
“勉强可以。”萧青瓷笑道,“不过只能操控轻小之物,重的就不行了。”
即便如此,也足够惊人。众人赞叹不已。
日落时分,众人回城。萧青瓷骑马走在最前,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九岁的少女,已初具未来领袖的风范。
回到王府,又有一封信等着——是赵琰的密信。
信中说,朝中弹劾镇北王的势力,背后似乎有“白莲圣教”的影子。而且,皇帝病情加重,可能熬不过今年。一旦皇帝驾崩,几位皇子必有一争。赵琰请萧青瓷做好准备,必要时可能需要北境的支持。
萧青瓷烧掉密信,陷入沉思。
朝堂、江湖、外敌……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而她,必须在两年内,将这些威胁一一化解,然后专心应对血魔封印。
压力很大,但她不怕。
因为她是萧青瓷,是镇北王之女,是佛女郡主,是……要为娘亲回家的女儿。
当夜,萧青瓷在书房规划未来两年的计划。
军事上,要训练精兵,研发新武器;经济上,要发展工商,积累财富;政治上,要培养人才,结交盟友;个人修炼上,要巩固神通境,修炼神念。
此外,还要继续寻找七寺血脉的最后一人——虽然已有六人,但缺一不可。娘亲说最后一人可能在东海,但具体位置不详。
“郡主,夜深了,该休息了。”林婉清端来参茶。
萧青瓷接过,忽然问:“林姐姐,你说娘亲现在在昆仑,会不会冷?”
林婉清心中一酸:“郡主……师父武功高强,又有阵法护体,不会冷的。”
“等我到了神通境中期,就去昆仑找她。”萧青瓷轻声道,“不管她在哪里,我都要接她回家。”
“嗯,一定会的。”
窗外,月光如水。
九岁的萧青瓷,已经站在了新的起点。前路漫漫,但她会一步步走下去。
为了所有她爱和爱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