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镇北王府张灯结彩。
今日是萧青瓷八岁生辰，也是晋王案平反后她在北境的第一个生辰。按照萧破军的意思，本该大办特办，但萧青瓷坚持从简。
“父王，北境刚经战乱，百姓还不富裕，王府不宜太过奢华。”她如是说。
最终折中方案：王府内设家宴，只请亲近之人；城外设粥棚，施粥三日，与民同庆。
即便如此，前来贺寿的人依然络绎不绝。从清晨开始，王府门前的马车就排成了长队。
第一个到的是江南沈家。沈万三亲自来了，还带来了十车礼物——丝绸、茶叶、瓷器、书籍，以及满满一箱银票。
“瓷儿，这是外公补给你的生辰礼。”沈万三拉着外孙女的手，老泪纵横，“这些年，苦了你了。”
萧青瓷乖巧行礼：“外公一路辛苦。江南之事，多亏外公主持。”
“应该的，应该的。”沈万三抹泪，“你娘若在……唉，不说这个。来，看看外公给你带的好东西。”
他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套翡翠头面，雕工精美，价值连城。又打开另一个箱子，竟是满满一箱珍稀药材。
“这些是江南各医馆进献的，听说你学医，都抢着送。”沈万三笑道，“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佛女郡主’，江南百姓都供着你的长生牌位呢。”
萧青瓷哭笑不得。她救人本是分内之事，没想到传成这样。
第二个到的是赵琰。他本该在京城辅政，但硬是挤出三天时间，快马加鞭赶来。
“瓷儿妹妹，生辰快乐！”赵琰带来太后的赏赐：凤冠一顶、霞帔一件、玉如意一对。还有他亲自挑选的礼物——一套文房四宝，皆是前朝古董。
“琰哥哥，你怎么来了？京城那边……”萧青瓷又惊又喜。
“京城有太后坐镇，无妨。”赵琰笑道，“你的生辰，我怎能不来？再说，还有正事要谈。”
他指的是七国会盟之事。两人约好宴后详谈。
接着是各路官员、将领、士绅。礼物堆满了偏厅，萧青瓷让萧智一一登记入库，日后或赏赐部下，或用于民生。
午时，宴席开始。
正厅只摆了三桌：主桌是萧破军、萧青瓷、沈万三、赵琰、林婉清、清风道士；次桌是四个义兄姐和韩闯等亲信；第三桌是北境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
菜式不算奢华，但很用心：有江南的糖醋鱼、北境的烤全羊、西域的抓饭、还有萧青瓷“发明”的几道新菜——其实是前世记忆中的家常菜。
萧仁看着满桌菜肴，口水直流：“郡主，那个红红的、方方的肉是什么？”
“红烧肉。”萧青瓷笑道，“我教的厨子，尝尝看。”
萧义夹了一块，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顿时瞪大眼睛：“好吃！比烤羊腿还香！”
萧礼推眼镜：“据《食经》记载，猪肉烹饪宜慢火细炖，此肉深得精髓……”
萧智已经在算：“五花肉每斤二十文，配料约五文，柴火约二文，人工约……总计成本三十文，若在酒楼售卖，可定价一百文，利润率……”
众人哄笑。这四个活宝，到哪都是开心果。
宴至中途，萧破军举杯：“今日是小女生辰，感谢诸位莅临。本王只有一言：瓷儿是本王的命，谁对她好，本王记着；谁对她不好……”他顿了顿，没说下去，但眼中寒光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霸气护女，名不虚传。
萧青瓷赶紧打圆场：“父王，今日高兴，不说这些。我敬大家一杯——以茶代酒。”
她举起茶杯，环敬一周。八岁女孩，举止得体，气度雍容，看得众人暗暗称奇。
沈万三感慨：“清漪若在，该多欣慰。”
提到沈清漪，气氛微微一滞。萧青瓷却笑道：“娘亲一定在某个地方，为我高兴。所以我们要更开心，才对得起她的期望。”
“说得好！”赵琰举杯，“祝瓷儿妹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祝郡主福寿安康！”
宴席气氛重新热烈。这时，门外传来通报：
“西域沙狐部落使者到！”
“阳关守将赵破虏将军到！”
“金顶寺、罗汉寺高僧到！”
众人惊讶。这些远方来客，竟也赶来了？
阿依娜第一个进来，风尘仆仆，但笑容灿烂：“瓷儿，生辰快乐！这是沙狐部落的礼物——”
她一拍手，几个沙狐战士抬进一个笼子，笼中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眼睛如红宝石般晶莹。
“这是雪山灵狐，极通人性，可辨毒物，可寻灵药。”阿依娜道，“让它陪你，也算有个伴。”
萧青瓷惊喜地接过笼子。小狐狸似乎认得她，轻轻叫了一声，伸出小舌头舔她的手指。
赵破虏带来的是军礼：一百副精铁铠甲，五十张强弓，还有一面锦旗，上书“佛女镇北，天下太平”。
“郡主，这是阳关将士们的心意。”赵破虏抱拳，“他们说，有郡主在，北境永固。”
萧青瓷郑重接过：“谢将士们厚爱。”
慧空、慧能两位高僧则带来佛礼：一串由一百零八颗菩提子串成的念珠，一本手抄《金刚经》，还有一枚……舍利？
“这是白云寺遗址中找到的，应是当年慧觉师兄留下的。”慧空道，“虽不及天龙舍利，但也有佛力，可助郡主修行。”
萧青瓷恭敬收下。如今她已有七枚舍利（六枚实物加体内一枚），七佛灭魔阵的所需之物，只差……七寺高僧后裔的血脉之力。
宴席因此延长。添了三桌，招待远方来客。席间，阿依娜说起西域近况，赵破虏说起边防，高僧说起佛法，热闹非凡。
萧青瓷穿梭其间，八面玲珑。对待长辈恭敬，对待平辈亲切，对待来客周到。所有人都暗暗赞叹：这哪像八岁孩子？分明是久经世事的掌权者。
宴后，萧青瓷在偏厅单独会见赵琰和阿依娜。
“七国会盟定在明年三月初三，地点在雁门关。”赵琰摊开地图，“目前确认参会的：北狄三大部族将派代表，西域三十六国由沙狐部落代表，南诏、东夷也已回复。但问题是……”
“有人不想看到和平？”萧青瓷问。
“不错。”赵琰点头，“据密报，火神教余孽和血神教残党勾结，准备在会盟期间制造事端，挑起战争。他们的目标是……你。”
萧青瓷并不意外。佛女身份，加上破坏血神教阴谋的仇，她早已是那些邪教徒的眼中钉。
阿依娜道：“我在西域也听到风声，说有个‘诛佛联盟’正在暗中组建，专为对付你。领头的是火神教新教主，据说武功已至神通境。”
神通境！萧青瓷皱眉。她现在只是真气境巅峰，虽凭佛宝可战化罡境，但对上神通境，绝无胜算。
“所以会盟期间，必须加强护卫。”赵琰道，“太后已调派一千禁军精锐，由我率领，届时驻守雁门关。但最关键的，还是你自身安全。”
萧青瓷沉吟：“还有四个月时间。这四个月，我要闭关突破。”
“突破到化罡境？”阿依娜惊喜，“有把握吗？”
“七成。”萧青瓷道，“我有佛心舍利和六枚舍利辅助，加上《大日如来真经》和《降魔心经》，应该可以。”
“那就好。”赵琰松了口气，“需要什么资源，尽管开口。”
“暂时不用。”萧青瓷看向窗外，“但我需要离开北境一段时间。”
“去哪？”
“白云寺遗址。”萧青瓷道，“那里是佛门圣地，又有慧觉前辈的佛力残留，最适合突破。而且……”她想起幻境中看到的娘亲背影，“我想去那里感应一下，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娘亲的线索。”
事情就这么定了。生辰宴后第三天，萧青瓷将政务暂时交给四位义兄姐和王府官员，带着林婉清、清风道士和十名护卫，秘密前往白云寺。
萧破军本想同去，但被萧青瓷劝住：“父王，北境需要您坐镇。况且我只是闭关突破，有林姐姐和道长在，安全无虞。”
“可是……”
“父王，瓷儿已经长大了。”萧青瓷认真道，“有些路，需要我自己走。”
萧破军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最终点头：“好。但答应父王，若有危险，立刻传信，父王就算踏平雪山也会去接你。”
“女儿遵命。”
白云寺在云雾山脉深处，路途艰险。但众人都有武功在身，加上萧青瓷有玉佩指引，七日后顺利抵达。
寺庙废墟依旧，但比上次来多了几分生气——慧空慧能派了僧人在此看守，简单修葺了部分房屋。
萧青瓷选择在佛塔底层闭关。这里曾是慧觉坐化之地，佛力最浓。她盘膝坐下，取出七枚舍利，按北斗七星方位摆放，自己坐在中央。
林婉清和清风道士在塔外护法，十名护卫分守四方。
闭关开始。
萧青瓷运转《大日如来真经》，催动体内舍利。佛力如江河奔涌，冲刷经脉。六枚外部舍利感应到同源之力，纷纷亮起，佛光交织成网，将她笼罩。
时间一天天过去。
塔外，林婉清日夜守候。清风道士则研究寺中残存的典籍，试图找到更多关于血魔封印的信息。
第七天，塔内佛光大盛，梵音阵阵。方圆十里的飞禽走兽都安静下来，仿佛聆听佛法。
第十天，佛光收敛，但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塔内传出——萧青瓷突破了！
化罡境！
八岁的化罡境，前无古人。
塔门打开，萧青瓷走出。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眼神更加深邃，周身隐隐有佛光流转，举手投足间自有威严。
“恭喜郡主！”众人齐声道。
萧青瓷微笑：“辛苦大家了。不过……”她看向远方，“我还需要再做一件事。”
“什么？”
“去一趟昆仑山脚。”萧青瓷道，“我感应到，那里有娘亲留下的印记。”
原来在突破时，她脑海中再次出现那个雪山背影，而且这次更清晰——背影所在之处，在昆仑山某处山谷，那里有娘亲布下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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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去？”林婉清担忧，“郡主刚突破，需要稳固境界。”
“正因突破，才要去。”萧青瓷道，“化罡境可短暂御气而行，翻山越岭会方便很多。而且我有预感，娘亲在那里留了重要的东西。”
众人不再劝阻。简单休整后，队伍转向昆仑山。
昆仑山不愧为万山之祖，高耸入云，终年积雪。常人难以攀登，但萧青瓷等人皆有武功，加上佛宝护体，倒也不惧严寒。
按玉佩指引，三日后，他们找到那个山谷。
谷中温暖如春，与外界冰天雪地截然不同。谷底有湖，湖边有屋，屋前种着梅花——正是隆冬时节，梅花却开得正艳。
“这是……娘亲的手笔。”萧青瓷认出，屋子的样式与百花山庄相似，梅花的品种也与娘亲最爱的相同。
推门而入，屋内整洁，桌上放着一封信。
“瓷儿，若你找到这里，说明你已突破到化罡境，有能力完成最后的使命了。”
“娘在此布下‘四季如春阵’，以地热为源，可保此谷温暖。屋中有娘这些年收集的关于血魔封印的所有资料，以及……娘自创的《清漪剑法》。”
“血魔真身封印在昆仑之巅的‘寒冰狱’中，需七枚舍利、七寺血脉、佛子之血，于甲子年重阳日加固。下一个甲子年，距今还有两年零三个月。”
“娘已找到七寺血脉中的五人，名单在箱中。最后两人，需你亲自寻找：一是天龙寺血脉，应在江南；二是净业寺血脉，应在东海。”
“娘因当年重伤，寿元无多，决定以残躯镇守寒冰狱入口，阻止血神教提前破封。你不必来找娘，完成你的使命，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
“记住：佛魔一念，心正则天下正。娘永远爱你。沈清漪绝笔。”
信纸有几处褶皱，似是写时手在颤抖。
萧青瓷泪如雨下。娘亲果然还活着，但为了镇压血魔，自我囚禁在寒冰狱入口。那是何等孤寂，何等牺牲！
她打开屋中的箱子，里面果然是厚厚的研究资料，还有一本剑谱。剑谱首页写着：“清漪剑法，取上善若水之意，柔中带刚，慈悲含杀。瓷儿，愿你持此剑，护你想护之人。”
萧青瓷郑重收起。她知道，这是娘亲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郡主，我们现在……”林婉清轻声问。
“回北境。”萧青瓷擦干眼泪，“按照娘亲的计划，在剩下的两年里，我们要完成三件事：一，找到最后两个血脉传人；二，继续提升实力，至少要到神通境；三，为七国会盟做准备。”
她的眼神重新坚定。悲伤无用，唯有行动，才能不负娘亲的牺牲。
回程路上，萧青瓷开始修炼《清漪剑法》。此剑法果然玄妙，与她修习的佛门功法相辅相成，威力倍增。配合清漪剑，她自信可战化罡境中期。
一个月后，众人回到北境。
此时已是腊月，年关将近。北境下了今冬第一场雪，银装素裹，别有一番景致。
王府内，四个义兄姐正在筹备年货，见到郡主回来，欣喜若狂。
“郡主！你可回来了！”萧仁冲过来，“你看，我做了个新玩意儿——自动扫雪车！”
他指着一辆怪车，车前有旋转的刷子，车后有铲子，确实能自动扫雪。
萧义不甘示弱：“我驯了一队雪橇犬，跑得可快了！”
萧礼则抱着一堆账本：“郡主，这是这月的收支，盈余三千两！”
萧智计算：“郡主离府三十八天，政务处理率百分之九十二，突发事件三起，均已妥善解决……”
萧青瓷笑了。回家的感觉，真好。
当晚，萧破军设宴接风。席间，萧青瓷说了昆仑之行，但隐去娘亲镇守寒冰狱的细节——她不想让父亲担心。
萧破军听完，沉默良久，最终道：“瓷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父王永远支持你。”
“谢谢父王。”
饭后，萧青瓷独自登上王府最高的阁楼。远眺雪山，想起娘亲，想起责任，想起未来。
八岁了。
前世八岁，还在上小学；今生八岁，已掌一境，肩挑天下。
但她不后悔。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雪花飘落，落在她的肩头。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融化。
“娘，等我。”她轻声说，“等我足够强大，就去接你回家。”
夜色中，北境安宁。
而更远的未来，风暴正在酝酿。
七国会盟，血脉寻找，血魔封印……
还有两年。
两年后，甲子年重阳，一切将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