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谷外的第三天。
谷口光幕已淡如薄纱，透过光幕隐约可见谷内的奇花异草、琼楼玉宇，仿佛另一个世界。八座悬浮山峰的光芒越发耀眼，在空中交织的莲台虚影几乎凝成实质。
盆地里的气氛也绷紧到了极点。
各方势力都在调整状态，打磨兵器，分配丹药，最后一遍检查行囊。独行客们则默默擦拭刀剑，眼神如鹰隼般扫视潜在的竞争者。
萧青瓷坐在矮墙后，手里捧着一本《金刚伏魔拳》拳谱，看得认真。但若有人凑近，就会发现她看的不是招式，而是夹在拳谱里的一张北境军情密报——徐晃用飞鸽传来的。
“郡主亲启：朝堂巡查使已至黑石集，按计划拖延中。陇西军三千人抵达边境，自备粮草不足，已按例送入新兵营‘受训’。四个义兄姐各司其职，辎重营新车已改良，不唱歌了，改打呼噜。马场那匹踢人马送炊事营后，第二天炖了，全军加餐。另，盐矿日产盐增至千石，已与西域商人换得羊毛三千斤，正赶制冬衣。一切安好，勿念。徐晃。”
萧青瓷嘴角微扬，仿佛能看到萧仁挠头修车、萧义含泪送马、萧礼熬夜绘图、萧智噼里啪啦打算盘的样子。北境有他们在，暂时无忧。
她把密报折好塞回怀中，抬头看向谷口。按照玉佩感应，今天午时三刻，生门会出现在“乾”位——也就是正北方向。而那个位置，现在被锦衣卫占据着。
“大师，”她低声对打坐的慧净说，“午时生门开在乾位，我们得想办法过去。”
慧净睁眼：“锦衣卫不会让路。而且……”他扫了眼其他方向，“金刚门、武林盟、普陀寺都盯着那个位置，显然他们也推算出了生门方位。”
“那怎么办？”
“等。”慧净捻着佛珠，“生门只开一炷香，到时必有一番混战。我们人少，反而灵活。记住，不要贪战，冲进去就是胜利。”
萧青瓷点头，又摸了摸怀中玉佩。玉佩此刻温润平静，但内里金光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在积蓄力量。
时间一点点流逝。
日上三竿时，西边武林盟营地忽然传来喧哗。郭啸天拎着酒坛子，晃晃悠悠走到盆地中央，环视全场。
“诸位！听郭某一言！”他声如洪钟，带着酒气，“这涅盘谷，是佛门圣地，本不该打打杀杀。但咱们都是俗人，免不了争抢。郭某提议——在进谷之前，咱们先来个‘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切磋一番。胜者优先，败者退后，如何？”
这话一出，各方反应不一。
金刚门巴图尔第一个响应：“好！郭老儿总算说了句人话！老子早就手痒了！来来来，谁先跟老子过两招？”
南海普陀寺慧明大师皱眉：“郭施主，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和气……”
“老和尚放心！”郭啸天拍胸脯，“咱们只比拳脚，不动兵器，不下死手。谁要是违规，大家共讨之！”
锦衣卫沈炼冷笑：“江湖草莽的把戏。不过……本官倒想看看，诸位有几斤几两。”
苗疆毒婆怪笑：“老婆子也凑个热闹。”
很快，盆地中央清出一块百丈方圆的场地。郭啸天站在中间，抱拳道：“郭某抛砖引玉，先来守擂！哪位英雄赐教？”
话音刚落，一个独行客纵身入场。此人黑衣劲装，面容冷峻，抱拳道：“漠北‘孤狼’韩枫，请郭大侠指教！”
“好！”郭啸天也不废话，摆开架势，“请！”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
郭啸天用的是成名绝技“开山掌”，掌风刚猛，大开大合。韩枫身法诡异，如狼游走，专攻下盘。一时间掌影翻飞，身影交错，看得人眼花缭乱。
萧青瓷看得仔细。她虽年纪小，但眼力极佳——这是常年被父王、徐晃、韩当等高手“熏陶”出来的。她看出韩枫的步法有北狄武功的影子，但更加阴狠，招招致命。
“这韩枫不是寻常江湖客。”慧净低声道，“他掌指间有黑气隐现，怕是练了魔功。”
果然，三十招后，韩枫忽然变招，五指成爪，爪风带着腥臭之气，直抓郭啸天咽喉！
“幽冥鬼爪！”有人惊呼。
郭啸天脸色一沉，不躲不闪，一掌硬撼！
“砰！”
双掌相击，气浪翻滚。韩枫倒退五步，嘴角溢血。郭啸天也晃了晃，掌心出现一道黑痕。
“魔道妖人，也敢来涅盘谷？”郭啸天怒喝。
韩枫冷笑：“涅盘谷又不是你家的，老子想来就来！”说着又要扑上。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闪过！
南海普陀寺玄悲僧人身如飞燕，落在两人中间，双手合十：“两位施主，既已分出胜负，何必生死相搏？韩施主，你已受伤，退下吧。”
韩枫瞪眼：“小和尚，多管闲事！”
他话音未落，玄悲已出手——不是攻击，而是拂袖。宽大的僧袖如云卷出，轻轻扫在韩枫胸口。韩枫如遭雷击，倒飞出去，落地时连退十几步才站稳，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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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里乾坤！”有人惊叹，“普陀寺绝学！”
玄悲收袖，面不改色：“承让。”
韩枫咬牙，知道不是对手，悻悻退回人群。
郭啸天看向玄悲，眼中闪过赞许：“小师父好功夫。郭某谢过。”
“郭大侠客气。”玄悲合十，“小僧只是不忍见血光。”
比武继续。
金刚门巴图尔上场，连败三人，威风凛凛。他那一身横练功夫，寻常掌力打上去如中金铁，反震得对手手臂发麻。
苗疆毒婆上场，不用武功，只放毒虫，吓得无人敢应战。她怪笑几声，也退下了。
锦衣卫沈炼上场，对手是个使剑的江湖客。沈炼只用三招——锁喉、扣脉、碎骨，狠辣凌厉，那江湖客惨叫倒地，手臂被生生折断。
“沈大人出手太重了吧？”郭啸天皱眉。
沈炼甩甩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比武切磋，难免失手。怎么，郭大侠要替他出头？”
眼看要起冲突，忽然，谷口光幕剧烈震动！
“嗡——”
八座悬浮山峰同时射出一道金光，在空中交汇，然后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注入谷口光幕。光幕瞬间变得透明如琉璃，隐约可见谷内景象——奇花盛开，灵泉流淌，仙鹤飞舞，宛如仙境。
而正北方向，光幕上出现了一个旋转的金色漩涡，正是生门！
“生门开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刹那间，所有人都动了！
锦衣卫距离最近，沈炼第一个冲向漩涡。但就在他要踏入的瞬间，一道掌风从侧面袭来！
“沈大人，急什么？”郭啸天大笑，一掌拍向沈炼后心。
沈炼不得不回身抵挡。两人对了一掌，各自后退。就这么一耽搁，金刚门巴图尔已冲到漩涡前！
“都给老子让开！”巴图尔双锤横扫，逼退几人，就要往里冲。
“巴图尔，留下！”普陀寺八名武僧结阵而来，八部天龙阵发动，八人气息相连，如一座大山挡住去路。
混战爆发！
十几方势力，上百名高手，在生门前杀成一团。刀光剑影，掌风拳劲，气浪翻腾，积雪被震得漫天飞舞。
萧青瓷和慧净没有立刻冲上去。他们躲在矮墙后，等待时机。
“郡主，跟紧老衲。”慧净深吸口气，周身泛起金色佛光，“我们冲！”
两人如离弦之箭射出！
慧净在前，佛门金身全开，所过之处，气浪自动分开。萧青瓷紧随其后，手握短剑，警惕四周。
很快就有人盯上他们。
“小娃娃也来凑热闹？”一个独行客狞笑着拦路，一刀劈来。
萧青瓷不躲，抬手就是一剑——不是刺，而是挑。剑尖精准点中刀身侧面，那独行客只觉一股巧劲传来，刀势偏了三分。就这三分偏差，萧青瓷已从他腋下钻过，反手一剑柄敲在他后颈。
独行客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漂亮！”慧净赞了一声，一掌拍飞另一个拦路者。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刚猛开路，一个灵巧补漏，竟在混战中杀出一条路，离生门越来越近。
但就在距离生门只有十丈时，一道红影从天而降！
“小娃娃，我们又见面了。”赤燎阴冷的声音响起。
火神教三魔使，竟也到了！
赤燎、青枭、紫魅呈三角站位，挡住去路。他们身后还跟着十几头魔狼，绿眼幽幽。
“秃驴，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可没这么容易。”赤燎盯着慧净，又看向萧青瓷，“还有你这个小娃娃，竟敢骗我，今天非要抓你回去炼成火奴不可！”
慧净将萧青瓷护在身后，沉声道：“郡主，老衲拖住他们，你趁机进生门。”
“不行！”萧青瓷急道，“大师你旧伤未愈，打不过他们三个！”
“打不过也得打。”慧净苦笑，“总不能让你落他们手里。”
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时，生门漩涡突然剧烈波动，从中射出十几道金光，如锁链般缠向混战中的众人！
“不好！是谷口禁制！”有人惊呼。
原来生门开启有时间限制，若超过一炷香还未进入，禁制就会发动，清除周围一切生灵！
金光锁链所过之处，无论是人是物，都被绞成齑粉。几个冲得太急的倒霉鬼瞬间化为血雾。
“快进生门！”不知谁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疯了般冲向漩涡，再也顾不得打斗。
赤燎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萧青瓷了，带着青枭、紫魅冲向生门。魔狼群紧跟其后。
“就是现在！”慧净抓住萧青瓷，施展佛门轻功“步步生莲”，几步踏出，已到漩涡前。
两人纵身一跃，没入金光之中。
天旋地转。
仿佛穿过一层水幕，眼前景象瞬间变化。
萧青瓷落地时一个踉跄，被慧净扶住。她站稳后环视四周，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就是涅盘谷？
眼前不是想象中的仙山福地，而是一片巨大的废墟。
残垣断壁，倒塌的佛塔，破碎的经幢，满地都是碎裂的佛像、经卷。天空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却有淡淡金光从云层透下，照亮这片死寂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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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诡异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却又夹杂着血腥气。
“这……”慧净也愣住了，“涅盘谷怎么会是这样？古籍记载，明明是佛国净土……”
“因为佛魔大战。”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萧青瓷转头，见玄悲僧人也进来了，正站在一座残破的佛塔前，神色悲悯。
“玄悲师父，”萧青瓷问，“你说佛魔大战？”
“千年前，佛门高僧在此开辟净土，镇压群魔。”玄悲缓缓道，“但后来魔道反扑，一场大战，净土化为废墟。天龙寺初代方丈以生命为代价，封印了残余魔头，将这片废墟沉入地底，每甲子开启一次，让后人有机会取走天龙舍利，彻底净化此地。”
他看向远处：“你们看。”
萧青瓷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废墟深处，矗立着八尊巨大的金身雕像——虽然残破，但依然能看出是佛门护法金刚。而更远处，有一座高耸的黑塔，塔身缠绕着浓稠的黑气，隐约能听见凄厉的哭嚎声。
“那就是‘魔魂塔’，镇压着千年魔魂。”玄悲沉声道，“天龙舍利，就在塔顶。但想要上去，必须先通过八尊护法金刚的考验，拿到八把‘金刚钥匙’。”
萧青瓷看向怀中的玉佩，此刻玉佩正发出温热，指向最近的一尊金刚雕像。
“考验……是什么？”她问。
“不知道。”玄悲摇头，“每次开启，考验都不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越早通过考验，拿到的钥匙品质越好。而最后拿到钥匙的人，可能……没有考验了。”
正说着，又有十几人陆续穿过生门进来。包括锦衣卫沈炼、金刚门巴图尔、武林盟郭啸天，还有火神教三魔使。
所有人看到这片废墟，都愣住了。
“这就是涅盘谷？”巴图尔瞪眼，“说好的仙草灵泉呢？怎么全是破烂？”
沈炼眯眼看向远处的黑塔，嘴角勾起：“魔气冲天……有意思。”
赤燎则盯着萧青瓷，眼中闪过贪婪：“小娃娃，我们又见面了。这次看你往哪跑。”
但没人敢在这里动手——因为那八尊金刚雕像忽然同时睁开了眼睛！
“轰！”
八道金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八个大字：
“佛心不灭，魔障自消。”
紧接着，每尊金刚雕像前都浮现出一道光门，门内景象各异——有的是刀山火海，有的是冰天雪地，有的是幻境迷城。
“考验开始了。”玄悲合十，“诸位，各自选择吧。记住，每道光门只能进一人，若失败，会被传送出谷。若成功，可得金刚钥匙。”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迅速分散，冲向各自选定的光门。
萧青瓷和慧净对视一眼，走向最近那尊金刚雕像——那是“持国天王”像，手中原本应该抱着琵琶，如今琵琶已碎，只剩残骸。
光门内是一片竹林，竹叶沙沙，隐约有琴声传来。
“郡主小心。”慧净叮嘱，“老衲选旁边那尊‘增长天王’。”
“大师也小心。”萧青瓷点头，深吸口气，迈入光门。
眼前景象变幻。
竹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雅致的庭院。院中石桌旁，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正在抚琴。
琴声悠扬，如泣如诉。
萧青瓷走近，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浑身一震。
那女子……竟和她梦中的娘亲，一模一样！
“瓷儿，你来了。”女子抬头，温柔一笑，“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萧青瓷站在原地，握紧短剑，声音发颤：“你……你是谁？”
“我是你娘啊，沈清漪。”女子起身，朝她走来，“瓷儿，娘好想你……”
“站住！”萧青瓷厉喝，眼中却已含泪，“我娘早就死了！你是幻象！”
女子停步，笑容渐渐变得诡异：“幻象？不，我就是沈清漪。瓷儿，你不想娘吗？不想和娘团聚吗？”
她张开双臂：“来，到娘怀里来。娘带你离开这乱世，我们去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杀戮的地方，过平静的日子……”
萧青瓷后退一步，咬牙道：“我娘不会说这种话！她若活着，只会教我拿起刀剑，保护该保护的人！只会告诉我，沈家的女儿，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女子脸色骤变，面容扭曲，身形开始膨胀，化为一个青面獠牙的魔头！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魔头咆哮着扑来。
萧青瓷不躲不闪，抬手举起玉佩！
“嗡——”
玉佩金光大盛！那魔头被金光一照，发出凄厉惨叫，身形如冰雪消融，化为黑烟散去。
庭院也随之崩塌。
萧青瓷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地上，面前是那尊持国天王雕像。雕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金色钥匙，正缓缓飘向她。
她接过钥匙，钥匙入手温热，上面刻着“持国”二字。
“第一把钥匙……”她握紧钥匙，看向其他方向。
远处，慧净也从光门中走出，手中拿着一把“增长”钥匙，但脸色苍白，显然消耗不小。
玄悲也出来了，拿到“广目”钥匙。
陆续有人成功，也有人失败——失败者被金光包裹，传送出谷。短短半个时辰，进来的一百多人，只剩三十几人。
锦衣卫沈炼拿到了“多闻”钥匙，但右手鲜血淋漓，显然付出了代价。
金刚门巴图尔拿到“金刚”钥匙，狂笑不止。
火神教赤燎拿到“夜叉”钥匙，但青枭和紫魅失败了，被传送出去，只剩他一人。
武林盟郭啸天拿到“迦楼罗”钥匙，气喘吁吁。
八把钥匙，已有七把被取走。只剩最后一把——“摩睺罗伽”钥匙，还在那尊蛇尾人身的雕像前。
但此刻，没人敢去尝试——因为那尊雕像周围，弥漫着浓郁的黑气，光门内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
“最后一把钥匙，怕是拿不到了。”玄悲叹息，“摩睺罗伽是八部众中最凶戾的，考验必然最难。”
沈炼却冷笑：“难？本官偏要试试。”说着就要上前。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远处那座黑塔，塔身黑气翻腾，塔顶射出一道漆黑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中，传来一个古老而邪恶的声音：
“千年封印……终于松动了……新鲜的魂魄……来吧……成为我的养料……”
魔魂，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