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塔身缠绕的黑气如活物般蠕动，凝聚成一个个狰狞的魔影，朝众人扑来。那些魔影没有实体，但所过之处，地面腐蚀，空气腥臭。
“是魔魂分身！”玄悲厉喝，“快结阵！”
普陀寺八名武僧迅速结阵，八部天龙阵展开，佛光护住一片区域。金刚门、武林盟、锦衣卫也各自施展手段抵御。
火神教赤燎却狂笑：“魔魂？正好！老子修炼的就是魔功，这些魔魂是大补！”他竟张口一吸，将一个魔影吸入腹中，周身魔焰暴涨。
萧青瓷和慧净背靠背，佛光护体，勉强挡住魔影侵袭。但魔影数量太多，源源不断从黑塔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这样下去不行。”萧青瓷看向黑塔，“必须赶紧拿到第八把钥匙，开启塔门，取得天龙舍利镇压魔魂！”
“可那摩睺罗伽的考验……”慧净看向那尊蛇尾人身的雕像。
此刻雕像周围的黑气已浓得化不开，光门内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我去试试。”萧青瓷咬牙。
“不可！”慧净急道，“郡主，那考验太过凶险……”
“没时间了！”萧青瓷打断他，“大师你看，魔影越来越多，再拖下去，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我有玉佩护身，或许能撑过去。”
她不等慧净再劝，已冲向摩睺罗伽雕像。
踏入黑气的瞬间，刺骨的寒意袭来。那不是温度的寒冷，而是直透灵魂的阴寒。萧青瓷浑身一颤，怀中的玉佩立刻放出温暖金光，驱散寒意。
她一步步走近光门，深吸口气，迈入其中。
眼前景象再次变幻。
这是一片血色的荒原，天空悬挂着一轮黑日。荒原上堆满白骨，有人的，有兽的，还有不知名生物的。白骨堆中，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红衣女子，背对着她，长发如瀑。女子正在梳头，手中握着一把白骨梳子，梳齿划过发丝，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来了。”女子开口，声音空灵缥缈，“我等你很久了。”
萧青瓷握紧短剑：“你是谁？”
女子缓缓转身。
萧青瓷倒吸一口凉气——那女子面容绝美，却有一双蛇瞳，竖立的瞳孔冰冷无情。更诡异的是，她下半身不是腿，而是一条粗大的蛇尾，盘踞在白骨堆上。
“我是摩睺罗伽，佛门八部众之一，也是……魔。”女子微笑，蛇尾轻轻摆动，“小娃娃，你想通过我的考验，拿到钥匙？”
“是。”萧青瓷点头，“外面的魔魂苏醒了，需要天龙舍利镇压。”
“魔魂啊……”摩睺罗伽歪头，“那是我当年的手下败将，被镇压了千年，还不老实。不过，我凭什么帮你？”
“你不是佛门护法吗？”萧青瓷反问，“镇压魔魂，是你的职责。”
“职责？”摩睺罗伽大笑，笑声凄厉，“小娃娃，你太天真了。佛门？魔道？有什么区别？我当年就是太信佛，才落得这般下场——半佛半魔，不生不死，困在这幻境里千年！”
她蛇尾一甩，卷起一堆白骨：“看见这些骨头了吗？都是来挑战我的人。有的想拿钥匙，有的想杀我，有的……只是想证明自己。但他们都死了，成了我的收藏品。”
萧青瓷心中发寒，但面上保持冷静：“那你要怎样才肯给钥匙？”
“简单。”摩睺罗伽盯着她，“回答我三个问题。答对了，钥匙给你。答错了……留下你的魂魄，陪我作伴。”
“什么问题？”
“第一问。”摩睺罗伽竖起一根手指，“佛说众生平等，为何佛有金身，魔永堕地狱？”
萧青瓷沉思片刻，答道：“佛有金身，是因慈悲渡世；魔堕地狱，是因害人害己。这不是不平等，而是因果自受。”
摩睺罗伽不置可否：“第二问，你若取得天龙舍利，是用于救人，还是用于杀人？”
“救人。”萧青瓷毫不犹豫，“我要救父王，救北境，救天下苍生。”
“好大的口气。”摩睺罗伽冷笑，“第三问，若救一人需杀百人，你救还是不救？”
萧青瓷愣住了。
这个问题……太狠了。
救一人杀百人，那是罪孽。可不救……那一条命就不是命了吗？
她想起父王教她武功时说的话：“瓷儿，你要记住，持刀者当知刀之轻重。救该救之人，杀该杀之敌，但永远不要为了救一人而杀无辜者。那不是救人，是借口。”
她又想起李黑牛战死前笑着对她说：“郡主，老李这条命，换北境安宁，值了。”
还有那些死去的将士，那些无辜的百姓……
萧青瓷抬起头，眼中清澈：“我不救。”
“哦？”摩睺罗伽挑眉，“为何？”
“因为那百人也有父母子女，也有人等他们回家。”萧青瓷一字一句，“救一人而杀百人，救的不是人，是自己的心安理得。我要救的，是让这世上不再有‘救一人需杀百人’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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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
良久，摩睺罗伽忽然笑了，笑中带泪：“好一个‘不再有悲剧’。小娃娃，你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她蛇尾松开，白骨散落。她从怀中取出一把漆黑的钥匙，抛给萧青瓷。
“拿去吧。这是‘摩睺罗伽’钥匙，八钥中最重要的一把。记住你的话——让这世上，不再有悲剧。”
萧青瓷接过钥匙，钥匙入手冰凉，但内里却有一丝暖意。
“前辈，你……”她看向摩睺罗伽，发现对方的身影正在淡化。
“我该走了。”摩睺罗伽微笑，“困了千年，终于可以解脱了。小娃娃，外面的魔魂，就交给你了。还有……小心火神教，他们想用百人血祭，召唤真正的魔头……”
话音未落，她已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血色荒原中。
幻境崩塌。
萧青瓷回到废墟中，手中紧握着第八把钥匙。
“郡主！”慧净惊喜地冲过来，“你成功了！”
其他人也看过来，眼中闪过各种情绪——惊讶、嫉妒、贪婪。
萧青瓷来不及解释，高举起八把钥匙：“钥匙齐了！快开塔门！”
八把钥匙同时发出光芒，自动飞向黑塔。塔身八面，各有一个锁孔，钥匙插入其中。
“咔嚓、咔嚓……”
八声脆响，塔门缓缓开启。
门内是深邃的黑暗，隐约可见一道盘旋而上的阶梯。而塔顶，有一颗金色光点，如星辰般闪烁——那就是天龙舍利！
“冲啊！”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疯狂涌向塔门。
但塔门只有三丈宽，几十人同时冲，顿时挤成一团。
“滚开！”金刚门巴图尔双锤挥舞，砸飞几人。
“挡我者死！”锦衣卫沈炼绣春刀出鞘，刀光如雪。
“阿弥陀佛！”玄悲带领武僧结阵，护住普陀寺众人。
混战再起。
这一次，是真的生死搏杀。
萧青瓷和慧净没有立刻冲进去。他们躲在一处断墙后，观察局势。
“郡主，塔内情况不明，贸然进去太危险。”慧净低声道，“等他们先探路。”
萧青瓷点头，但目光紧盯着塔顶那颗金色光点。她能感觉到，玉佩与舍利之间有种奇妙的共鸣，仿佛在呼唤彼此。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塔门内突然射出无数黑色触手，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缠住，拖入黑暗深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有咀嚼骨头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骇然后退。
“塔内有怪物！”有人尖叫。
沈炼脸色阴沉，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砸向塔门。瓷瓶碎裂，里面洒出腥臭的液体。
“血引术！”慧净惊呼，“他用童男童女的血引路！”
果然，血液洒在地上，那些黑色触手仿佛遇到克星，纷纷缩回。塔门内的黑暗也淡了些，露出阶梯的真容。
“走！”沈炼率先冲入。
其他人也顾不上许多，跟着冲进去。
萧青瓷和慧净对视一眼，也跟上。
塔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仿佛另有乾坤。盘旋的阶梯无穷无尽，两侧墙壁上刻满了诡异的浮雕——有的是佛门讲经，有的是魔头噬人，佛魔交织，诡异非常。
更可怕的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魔气，修为稍低的人，刚进来就脸色发白，头晕目眩。
“屏息凝神，运功抵抗。”慧净提醒。
萧青瓷点头，运转《大日如来真经》，佛光护体，这才好受些。
众人沿着阶梯向上攀登。越往上，魔气越浓，压力越大。不时有黑色魔影从墙壁里钻出偷袭，又有人倒下。
爬到一半时，原本三十几人，只剩不到二十人。
金刚门巴图尔气喘吁吁，他体型大，消耗也大。武林盟郭啸天脸色发青，显然中了魔气。锦衣卫沈炼倒是神色如常，但眼神更加阴冷。
火神教赤燎反而如鱼得水，魔气对他来说是大补，他气息不降反升。
普陀寺八武僧已倒下两人，剩下的六人结阵苦撑。
萧青瓷有玉佩护体，还算轻松。慧净则脸色苍白，旧伤开始发作。
终于，他们爬到了塔顶。
塔顶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舍利。舍利光芒柔和，所照之处，魔气退散，让人心神宁静。
但舍利下方，却有一个漆黑的法阵。法阵中盘坐着一个人——不，是一具干尸。干尸身穿袈裟，双手合十，显然是一位高僧的遗骸。
而在干尸周围，跪着八具骷髅，呈跪拜姿势，仿佛在守护。
“是天龙寺初代方丈的遗骸！”慧净颤声道，“那八具骷髅，是八部众的遗骨……他们当年战死在这里，魂魄不散，化为护法。”
所有人都盯着那颗舍利，眼中充满贪婪。
“舍利是我的！”巴图尔第一个扑上去。
但他刚踏进法阵范围，那八具骷髅突然动了！
八具骷髅同时站起，眼眶中燃起金色火焰，各持兵器，杀向闯入者！
“是八部众的英灵！”玄悲喝道，“结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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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瞬间爆发。
八具骷髅都有化罡境的实力，而且配合默契，八人一体，威力倍增。一时间，塔顶刀光剑影，佛光魔气交织。
萧青瓷和慧净也被卷入战斗。慧净对上一具持剑骷髅，勉强支撑。萧青瓷则被一具持弓骷髅盯上，箭矢如雨。
她施展《金刚伏魔拳》，拳影如莲，勉强抵挡。但实力差距太大，很快险象环生。
“郡主，用玉佩！”慧净急喊。
萧青瓷咬牙，掏出玉佩高举！
“嗡——”
玉佩金光与舍利光芒共鸣，塔顶瞬间被金色佛光笼罩。八具骷髅动作一滞，眼眶中的金色火焰剧烈跳动。
就在这时，赤燎突然狂笑：“时候到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血色卷轴，展开！卷轴上画着诡异的图腾，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
“以我之血，召唤魔尊！”赤燎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卷轴上。
卷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血光，射向舍利！
“他要污染舍利！”玄悲惊呼，但已来不及阻止。
血光击中舍利，舍利的金光瞬间暗淡，表面浮现出道道血丝。
“哈哈哈！舍利入魔，魔尊降临！”赤燎疯狂大笑。
但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塔外突然传来一声龙吟！
紧接着，一道青色剑光破开塔顶，直射而入！剑光精准击中血光，将其斩断！
“什么人？！”赤燎怒喝。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萧青瓷身前。
那是个青衫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容俊朗，手持一柄青锋长剑，剑身龙纹缠绕，散发凛然正气。
少年回头，朝萧青瓷咧嘴一笑：“小妹妹，没事吧？哥哥来得及时不？”
萧青瓷愣住了：“你是……”
“赵琰。”少年眨眨眼，“你哥。”
萧青瓷瞪大眼——这就是那个在江南搅动风云的九皇子赵琰？可他……怎么像个江湖浪子？
赵琰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笑道：“说来话长，先解决眼前麻烦。”
他转身看向赤燎，剑指对方：“火神教的妖人，敢动我妹妹，问过我的剑没有？”
赤燎脸色阴沉：“哪来的毛头小子，找死！”他魔焰暴涨，扑向赵琰。
赵琰不慌不忙，剑光如龙，与赤燎战在一起。
更让人惊讶的是，赵琰的剑法竟隐隐克制魔功，几招下来，赤燎竟落入下风！
“真龙剑气！”沈炼瞳孔一缩，“你是皇室的人？”
赵琰一边打一边笑：“锦衣卫指挥佥事沈炼？正好，本皇子还要找你算账呢！”
他剑势一变，竟同时攻向赤燎和沈炼！
一挑二，不落下风！
萧青瓷看得目瞪口呆——这个便宜哥哥，好像……很强？
但眼下不是发呆的时候。她看向舍利，发现舍利上的血丝正在蔓延，必须尽快净化。
“大师，怎么净化舍利？”她问慧净。
慧净苦笑：“需要至纯佛力，或者……至纯龙气。”
龙气？
萧青瓷看向赵琰——皇室血脉，不就是真龙之气？
她高喊：“哥哥！用你的血，滴在舍利上！”
赵琰闻言，毫不犹豫，一剑逼退两人，纵身跃向舍利。赤燎和沈炼想阻拦，却被玄悲、慧净等人拼死挡住。
赵琰咬破指尖，一滴金色鲜血滴在舍利上。
“嗤——”
血丝如遇克星，迅速消退。舍利重新绽放金光，而且比之前更加璀璨！
金光照射下，八具骷髅停下动作，重新跪拜。那具干尸也泛起淡淡佛光，仿佛在微笑。
赤燎见状，知道事不可为，咬牙道：“撤！”他化作一道血光，遁出塔外。
沈炼也脸色变幻，最终冷哼一声，带着锦衣卫撤退。
金刚门、武林盟的人见舍利已认主，知道抢不到了，也纷纷退走。
塔顶只剩下萧青瓷、赵琰、慧净、玄悲和普陀寺武僧。
舍利缓缓飘向萧青瓷，融入她手中的玉佩。玉佩光芒大盛，然后渐渐平静，但内里多了一颗金色光点。
“舍利认主了。”玄悲合十，“恭喜小施主。”
萧青瓷感受着玉佩传来的温暖力量，知道父王有救了。她看向赵琰，忽然笑了：“哥哥，谢谢你。”
赵琰挠头：“自家人，客气什么。不过……”他看向塔外，“咱们得赶紧走，外面还有个大麻烦。”
“什么麻烦？”
“火神教在百里外设了祭坛，要用百人血祭召唤魔头。”赵琰神色凝重，“我路上抓了个舌头问出来的。而且……他们抓的人里，有江南沈家的人。”
沈家？娘亲的娘家？
萧青瓷眼神一冷：“他们在哪？”
“漠北，赤焰谷。”赵琰握紧剑，“咱们得去救人。”
萧青瓷点头，看向慧净：“大师，你带舍利回北境，救我父王。我去赤焰谷。”
“不可！”慧净急道，“郡主，你一个人太危险！”
“不是一个人。”萧青瓷看向赵琰，“我和哥哥一起去。”
赵琰咧嘴笑：“对，兄妹齐心，其利断金。”
慧净还想劝，萧青瓷已把玉佩塞给他：“大师，舍利的力量我已激发，你带回去，父王知道怎么用。北境需要你，更需要父王。而我……要去救娘的家人。”
她转身，对赵琰说：“哥哥，我们走。”
赵琰点头，两人纵身跃出塔顶。
身后，慧净握着玉佩，长叹一声：“雏凤展翅，真龙腾空……了空大师，您预言的时代，来了。”
塔外，夕阳如血。
萧青瓷和赵琰并肩而立，望向北方。
那里，赤焰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