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以北三百里,风雪更烈。
废弃驿站外,萧破军持枪而立,玄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前三丈处,站着一个人——不,准确说,是飘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灰袍,面容枯槁,须发皆白,双脚离地三寸,悬空而立。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
“鬼影宗,阴无寿。”萧破军开口,语气平淡,“没想到,连你这老怪物都出山了。”
阴无寿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镇北王好眼力。老朽闭关三十年,一出关就听说中原出了个神通境的高手,特来讨教。”
“讨教?”萧破军挑眉,“本王看你是来送死。”
“狂妄!”阴无寿笑声一收,灰袍无风自动,“老朽倒要看看,你这后辈的神通境,有多少斤两!”
话音落,他身形一晃,竟化作三道虚影,从三个方向扑来!每一道虚影都凝实如真,掌风阴寒,所过之处,积雪冻结成冰!
萧破军不退反进,长枪一抖,枪尖绽出三点寒星,分刺三道虚影。
“噗噗噗!”
虚影破灭,但真身已至!阴无寿五指成爪,直掏心窝!爪风腥臭,显然淬了剧毒!
萧破军枪杆回旋,格开利爪,同时一脚踹出。阴无寿飘然后退,却见萧破军那一脚踢空,罡气凝成无形脚印,如影随形!
“嘭!”
阴无寿被踹中胸口,倒飞出去,撞断三棵枯树才稳住身形。他低头看胸口,灰袍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脚印,护体罡气竟被一脚踹散!
“好浑厚的罡气!”他眼中黑芒大盛,“但还不够!”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四周风雪忽然停滞,空中凝结出无数冰锥,每一根都尖锐如矛,对准萧破军。
“去!”
冰锥暴雨般射下!
萧破军抬头,眼中金光一闪。他单手持枪,枪尖向天一指——
“破!”
金色罡气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光柱!所有冰锥撞上光柱,瞬间汽化,连水汽都没留下!
阴无寿脸色一变,身形急退,同时喷出一口黑血。那黑血在空中化作一只只黑色蝙蝠,吱吱尖叫着扑向萧破军。
“雕虫小技。”萧破军枪尖一抖,罡气如波纹扩散。黑蝠触之即溃,化作黑烟消散。
而萧破军已欺身近前,一枪刺出!
这一枪看似平平无奇,却封死了所有退路。阴无寿瞳孔骤缩,双手合十,硬接枪尖!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阴无寿双手鲜血淋漓,但竟真接下了这一枪!
“有点本事。”萧破军赞了一句,枪势一变,由刺转扫。
阴无寿再退,却已来不及。枪杆扫中腰间,他如破麻袋般横飞出去,摔在雪地里,滚了十几圈才停下。
“咳咳……”他爬起来,灰袍破碎,露出枯瘦的身体。胸前一道焦黑伤痕,是被罡气灼伤的。
“镇北王……名不虚传……”阴无寿喘息,“但老朽……还没输!”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精血在空中化作一个血色符文,符文一闪,没入他眉心。
下一刻,他气息暴涨!枯瘦的身体如吹气般膨胀,黑袍鼓胀,眼中黑芒几乎要溢出来!
“燃血秘法?”萧破军皱眉,“你疯了?这秘法用后,你活不过三日。”
“能拉你垫背,值了!”阴无寿狂笑,身形一闪,速度暴涨三倍!一掌拍来,掌风所过,连空气都冻结了!
萧破军面色凝重,长枪舞成一片银光,与对方战在一处。
这一次,两人是真打出了火气。罡气碰撞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方圆百丈的积雪被震飞,露出黑色的冻土。树木折断,岩石崩裂,地面沟壑纵横。
驿站内,萧青瓷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十三叔,外面怎么了?”
萧十三守在门口,神色凝重:“郡主别怕,王爷在对付坏人。”
“爹爹有危险吗?”
“没有。”萧十三斩钉截铁,“王爷从无败绩。”
话虽如此,他握刀的手却青筋暴起。外面那动静,绝不是寻常高手能造成的。来者至少是化罡境巅峰,甚至……可能是半步神通!
又是一声巨响,整座驿站都在摇晃。
萧青瓷抱紧了被子,小脸发白,但没哭。她想起爹爹的话:瓷儿要勇敢。
就在这时,怀中那枚玉佩忽然烫了一下。
她掏出玉佩,只见莲花金光大盛,竟自行飘起,悬浮在她面前。金光中,似有梵音低唱,祥和安宁。
“这是……”萧青瓷愣住。
玉佩忽然射出一道金光,穿透屋顶,直冲云霄!金光在空中化作一朵巨大的莲花虚影,缓缓旋转。
驿站外,阴无寿正与萧破军硬拼一掌,忽觉一股祥和之力笼罩下来,体内的暴戾罡气竟如冰雪消融,迅速衰退!
“什么?!”他大惊失色。
萧破军也感觉到了,那股力量温暖纯粹,对他的罡气毫无影响,反而让他的消耗恢复了大半。
他看向驿站方向,眼中闪过惊讶:“了空大师的玉佩……”
机会!
他不再犹豫,长枪如龙,直刺阴无寿心口!这一次,阴无寿再无力格挡,眼睁睁看着枪尖刺入胸膛。
“噗嗤。”
枪尖透背而出。
阴无寿低头看着胸口的枪杆,眼中黑芒散去,露出浑浊的眼球。他张了张嘴:“佛门……圣物……怎么可能……”
“你输了。”萧破军抽枪。
阴无寿跪倒在地,气息迅速衰弱。他惨笑:“镇北王……你有个好女儿……老朽……服了……”
头一歪,气绝身亡。
萧破军收枪,看向驿站。金光已散去,玉佩落回萧青瓷手中,恢复如常。
他大步走回驿站,推门而入。萧青瓷扑过来:“爹爹!”
萧破军抱住她:“没事了,瓷儿不怕。”
“爹爹受伤了!”小姑娘看见他肩头一道血痕,眼圈红了。
“小伤。”萧破军不在意,“瓷儿,刚才的玉佩……”
“它突然亮了,还飞起来了。”萧青瓷把玉佩递给他,“爹爹,这是宝贝吗?”
萧破军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莲花依旧,只是光泽似乎黯淡了些。他想起阴无寿的话——佛门圣物。
了空大师,果然不是寻常僧人。
“这是宝贝,瓷儿收好。”他将玉佩戴回女儿颈间,“以后贴身戴着,别摘下来。”
“嗯!”
萧十三进来禀报:“王爷,尸体如何处理?”
“烧了。”萧破军道,“鬼影宗的人,留不得全尸。”
“是。”
一场大战,驿站损毁大半。但好在无人伤亡,只有两个亲卫轻伤。萧破军让众人抓紧休息,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他亲自给女儿守夜,看着窗外渐小的风雪,心中盘算。
鬼影宗都出动了,看来某些人真是急了。这一路上,怕是不会太平。
但也好,来一个,杀一个。杀到他们怕为止。
三日后,车队抵达雁门关。
这是北境的门户,城墙高逾十丈,旌旗招展,守军林立。远远看见镇北王旗号,关门大开,一队骑兵奔出,为首的是个独臂将军。
“末将徐晃,恭迎王爷!”独臂将军滚鞍下马,单膝跪地。
萧破军下马扶起:“徐将军请起。北境情况如何?”
徐晃起身,神色凝重:“不太好。北狄新可汗阿史那鹰,集结了八部联军,号称二十万,已陈兵黑水河对岸。萧山河将军率军对峙,但兵力悬殊,只能固守。”
“二十万?”萧破军冷笑,“虚张声势。阿史那鹰刚上位,各部未必服他,能凑出十万就不错了。”
“王爷明鉴。”徐晃道,“但即便十万,也不是小数。我军在边境只有五万,若他们强攻……”
“他们不敢。”萧破军淡淡道,“传令三军,本王已到。明日,全军集结,本王要看看,阿史那鹰敢不敢过河。”
“是!”
进入雁门关,萧青瓷被眼前景象震撼了。城墙内,是密密麻麻的营帐,军士们操练的呼喝声震天响。战马嘶鸣,兵甲铿锵,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徐晃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是将军府,比潼关的简陋,但干净。萧青瓷趴在窗边看外面,小声问:“爹爹,这里就是北境吗?”
“嗯,这里就是爹守了二十年的地方。”萧破军站在她身后,“瓷儿怕吗?”
“不怕。”小姑娘摇头,“这里的人,都是爹爹的兵吗?”
“是。”
“那他们也会保护瓷儿吗?”
萧破军笑了:“会。在这里,没人能伤你分毫。”
正说着,外面传来喧哗声。萧十三进来禀报:“王爷,军中将领求见,说想……想见见郡主。”
萧破军挑眉:“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七八个将领涌进来,个个甲胄在身,风尘仆仆。见了萧青瓷,都愣住了——他们本以为郡主是个娇滴滴的贵女,没想到是个瘦瘦小小、眼神清澈的孩子。
“末将等……见过郡主!”众人齐刷刷行礼。
萧青瓷有些无措,看向爹爹。萧破军点头,她才小声道:“各位叔叔请起。”
将领们起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黑脸络腮胡的汉子挠头:“郡主,末将李黑牛,是个粗人。这个……这个送给您!”
他掏出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刀鞘精美,一看就是战利品。
“这是末将从北狄千夫长手里抢的,您拿着防身!”
其他人也纷纷掏东西:狼牙项链、牛皮水囊、甚至还有一把小弓。
萧青瓷看着堆在面前的东西,眼圈红了:“谢谢叔叔们……”
“郡主别哭!”李黑牛急了,“末将们不会说话,但您放心,有我们在,北狄人休想伤您!”
“对!休想!”众将齐声。
萧破军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这些出生入死的汉子,对他的忠诚,已延及他的女儿。
“好了,东西瓷儿收下,你们都回去准备。”他开口,“明日校场点兵,让阿史那鹰看看,我北境军的威风!”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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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领们退下后,萧青瓷一件件摸着那些礼物,小声道:“爹爹,他们真好。”
“嗯,他们都是爹的兄弟。”萧破军摸摸她的头,“瓷儿,在这里,你可以放心。”
小姑娘点头,将匕首小心收好。
当晚,萧破军召集众将议事。萧青瓷在自己房里,抱着小弓比划。春杏在一旁伺候,笑着说:“郡主,这把弓是特制的,您现在的力气还拉不开呢。”
“那瓷儿要多吃点,长力气。”萧青瓷认真道。
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鹰唳。
萧青瓷跑到窗边,只见夜空中,一只黑色巨鹰盘旋,鹰爪上似乎抓着什么。她正要喊人,那鹰忽然俯冲下来,落在窗台上!
“啊!”春杏惊叫。
巨鹰歪头看着萧青瓷,眼中竟有灵性。它松开爪子,一个竹筒掉在窗台上,随即振翅飞走,消失在夜色中。
萧青瓷捡起竹筒,里面有一卷羊皮纸。她展开一看,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汉字:
“三日后,黑水河畔,一决生死。若不敢来,屠你全城。——阿史那鹰。”
小姑娘脸色一白,拿着羊皮纸跑去找爹爹。
议事厅内,萧破军看完战书,笑了:“阿史那鹰这是激将。”
徐晃皱眉:“王爷,恐有埋伏。”
“当然有埋伏。”萧破军将战书扔在桌上,“但他忘了,在绝对实力面前,埋伏只是笑话。”
他看向女儿:“瓷儿,怕吗?”
萧青瓷摇头:“爹爹去,瓷儿就去。”
“好。”萧破军大笑,“那爹就带你去看看,北狄人长什么样!”
众将面面相觑,但无人敢劝。他们知道,王爷决定的事,无人能改。
三日后,黑水河畔。
一场决定北境命运的大战,即将开始。
而萧青瓷不知道的是,这场大战,将是她武道之路的真正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