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老式诺基亚特有的、沉闷而执拗的震动声，在安静的总控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屏幕上那两个字——【爷爷】，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空气都有些扭曲。
苏清歌、红袖、林小雨，三个女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齐刷刷地看向秦烈。
她们都从秦烈嘴里或多或少地听说过他与秦家的恩怨。
尤其是苏清歌，作为那场“现金埋人”闹剧的亲历者，她对这群人的无耻程度有着深刻的认知。
“老板，别接。”
苏清歌下意识地劝道，“肯定是没好事。这都末日第二天了，他们能打通卫星电话，说明还没死透，让他们自生自灭就行了。”
“接。”
秦烈却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猫捉老鼠的游戏，总得让老鼠多挣扎一会儿，才有趣，不是吗？”
他拿起那部老旧的手机，慢条斯理地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顺手还开了免提。
“滋啦滋啦”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信号显然极不稳定。
紧接着，一个苍老、焦急，却依然带着一股居高临下命令口吻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小烈吗？！我是爷爷！你总算接电话了！”
秦震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背景里还夹杂着女人尖锐的哭喊和男人惊恐的叫骂，以及丧尸那标志性的“荷荷”嘶吼。
“我们在老宅！被被那种吃人的怪物包围了！大门快顶不住了！”
“你不是有那个什么什么堡垒吗？快！快带人来救我们！立刻！马上！”
那语气，不像是求救，倒像是在给下人发布命令。仿佛秦烈为他们赴汤蹈火，是天经地义的事。
“爷爷？”
秦烈靠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82年的拉菲，轻轻晃动着酒杯，猩红的酒液倒映着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
“这么有精神，看来还没饿著？”
电话那头的秦震山显然没料到秦烈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爷爷！秦家都快被灭门了，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小烈！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三姑秦翠花那尖锐的声音也挤了进来，带着哭腔，“你二叔为了挡门，胳膊都被怪物抓伤了！你再不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哦？”
秦烈挑了挑眉，抿了一口红酒，砸了咂嘴。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他转头看向苏清歌，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活该。
苏清歌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又捂住了嘴。
“秦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电话那头，秦政海抢过了电话，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得歇斯底里，“你那里不是有堡垒吗？你不是囤了那么多吃的吗？快派车来接我们！我们可是你的亲人！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你不能见死不救！”
“这是道德绑-架！你这是犯罪！”
秦烈听着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差点没气乐了。
“犯罪？”
他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令人心寒的凉意。
“二叔，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还是被丧尸啃了？”
“前几天在老宅，是谁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千古罪人’？是谁说要把我逐出族谱？是谁为了几百万现金像狗一样在地上打滚？”
“现在跟我提亲人？提道德？”
“你们也配？”
秦烈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海城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死城。
冲天的火光，滚滚的浓烟，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哀嚎，像是一首为旧世界谱写的挽歌。
“你们不是把金条和美金都抢回去了吗？”
秦烈看着窗外的炼狱景象，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跟陌生人聊天。
“拿出来啊。”
“拿那些金条去砸丧尸的脑袋，看看能不能把它们砸死。”
“或者拿那些美金去跟它们商量商量，让它们高抬贵手，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记得你们不是最信奉‘钱能通神’吗？”
“怎么，现在不好使了？”
这番话，像是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电话那头所有人的脸上。
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丧尸疯狂撞击大门和窗户的“砰砰”声，以及越来越近的嘶吼。
“小烈爷爷错了爷爷知道错了”
终于，秦震山服软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恐惧，甚至带上了哀求的哭腔，“以前是爷爷偏心，是爷爷不对！但你身上毕竟流着秦家的血啊！”
“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你就救救我们吧！只要你肯来，以后秦家不，以后我这条老命都是你的！”
“只要能活下去，让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说一不二的家族掌舵人，此刻为了活命，终于放下了他那可笑的尊严。
旁边的林小雨听得有些于心不忍，她扯了扯秦烈的衣角，小声说道：“秦大哥，他们毕竟是你家人”
叶倾城也皱起了眉。
虽然她不了解秦家的内情，但见死不救，尤其是对自己的亲人，这与她从小接受的教育背道而驰。
“家人？”
秦烈回头，看着林小雨那单纯的眼神，又看了看叶倾城那充满质疑的目光，他没有解释。
他只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你们听听，这就是我的‘家人’。”
他按下了免提，声音调到了最大。
电话那头，秦震山的哀求还在继续，但紧接着，就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
“爸！您跟这个小畜生求什么情！他就是个白眼狼！”
是三姑秦翠花。
她似乎抢过了电话，对着话筒疯狂咆哮：
“秦烈！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不来救我们，等军队来了，等国家恢复秩序了，我第一个去告你！告你见死不救！告你谋杀亲人！让你把牢底坐穿！”
“还有你那个破楼！那就是个违章建筑！等我们出去了，马上就举报你！让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这番话，让总控室里所有人都听傻了。
苏清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手机骂道：“这这还是人吗？！都快被丧尸吃了，居然还在想着举报？！”
林小雨也惊得捂住了嘴，眼里的同情瞬间变成了厌恶。
叶倾城更是眉头紧锁，眼神冰冷。
她终于明白，秦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有这样的家人，不变疯才怪。
“听到了吗？”
秦烈拿回手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就是我的家人。”
“一群死到临头，还在想着怎么从我身上吸血的寄生虫。”
电话那头，似乎因为秦翠花的这番话，也陷入了内讧。
隐约能听到秦政海在骂：“你个蠢女人！闭嘴！你想害死我们吗？！”
还有秦震山气急败坏的咳嗽声和拐杖砸地的声音。
一片混乱。
“小烈！你别听你三姑胡说！她吓疯了！”
秦震山似乎又抢回了电话，声音急切得像是要断气，“爷爷求你了！真的求你了！只要你来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和丧尸疯狂的嘶吼。
“窗户！窗户破了！它们进来了！”
“救命啊！”
电话那头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
秦烈安静地听着。
听着那些他曾经熟悉的声音，一个个被恐惧和绝望淹没，最后变成模糊的咀嚼声和骨骼碎裂声。
他没有挂断。
他就那么站着，直到电话那头彻底没了人声，只剩下丧尸满足的嘶吼。
“嘟嘟嘟”
卫星信号中断了。
秦烈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爷爷】的备注，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前世的仇，算是报了一半。
“老板”
苏清歌看着他，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秦烈转过身，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就是觉得有点吵。”
他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打开通讯录。
【二叔】删除，拉黑。
【三姑】删除，拉黑。
【秦小宝】删除，拉黑。
他把所有秦家亲戚的联系方式，一个一个，全部清理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机扔回桌上，像扔掉了一件垃圾。
“好了。”
秦烈伸了个懒腰，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私事处理完了。”
他走到巨大的电子地图前，目光落在海城大学城那片区域，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该办公事了。”
苏清歌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个她很熟悉的网红打卡点。
“‘遇见奶茶’？”
她愣了一下，“老板，你不是刚喝完红酒吗？怎么又想喝奶茶了？”
“不是我想喝。”
秦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脑海中浮现出前世那个一念冰封千里的绝世身影。
“是该去接我们的‘冰雪女神’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