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灯泡滋啦闪了两下，光线暗得像那层浮在酸菜汤上的霉斑。
阿里正撅著屁股收拾桌子，那只巴铁国的小伙子虽然腿肚子还在转筋，但干活确实麻利。他把那些没吃完的烂肉和碎骨头一股脑倒进泔水桶，那桶里瞬间翻涌出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像是某种活物在底下打了个饱嗝。
陈默没去帮忙。在这地方，分工得明确。阿里负责干脏活累活刷存在感，他得负责动脑子找活路。
雨姐刚才进屋前撂下一句话：“明天大扫除，家伙事儿都在西屋杂物间，自个儿去挑趁手的。别明天干活时候抓瞎，让我看着闹心。”
这就是明示了。西屋，新地图开启。
陈默攥紧了手里那把沉甸甸的管钳扳手，那上面的铁锈味儿混著血腥味儿，闻著竟然让他觉得有点踏实。老蒯给的东西，那是实打实的保命符。
推开西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的霉灰味儿扑面而来，呛得陈默想咳嗽，硬是憋了回去。
屋里没灯，借着堂屋透进来的那点昏黄光亮，勉强能看清里面的轮廓。这与其说是杂物间，不如说是个巨大的垃圾场。
破旧的棉袄、断腿的椅子、生锈的镰刀但这堆破烂里，混著些扎眼的东西。
陈默蹲下身，从一堆烂棉花里扒拉出一个碎屏的智能手机，还是最新款的水果机，背面贴着花里胡哨的贴纸。旁边还散落着几张被老鼠啃了一半的身份证，那是日文，看照片是个挺清秀的小姑娘。
再往里翻，甚至还有没开封的压缩饼干、断成两截的战术匕首、沾血的贝雷帽。
直播间的龙国观众看得后背发凉。
“卧槽那不是上一届樱花国那个jk妹子的手机吗？”
“那帽子！那是鹰酱国那个特种兵的！”
“这哪是杂物间啊，这是战利品陈列室啊！”
“合著以前死在这儿的天选者，遗物都被雨姐当垃圾收这儿了？”
陈默面无表情地把那个手机揣进兜里，虽然没电开不了机，但指不定哪块电池能当炸弹用。他在杂物堆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视每一个角落。
既然是“大扫除”的准备，这里肯定藏着关于副本核心机制的线索。
这屋子最里面，靠墙放著一个半人高的大号咸菜坛子，坛口用油纸封著，上面压着一块红砖。但这坛子没装咸菜，底下竟然垫著几本厚厚的书，像是为了防潮。
陈默凑近了看，那不是书，是几本皱皱巴巴的软皮本子。最上面那本，封皮早就烂没了，纸张发黄发脆，边缘带着暗红色的指印。
他伸手去抽。
“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指甲挠玻璃的声音，尖锐刺耳。紧接着是几声低沉的嘶吼，听着像是鸭子被人掐住了脖子，又像是野狗在护食。
那是tanaka。那个变成了半鹅怪物的倒霉蛋，正在窗外徘徊。
陈默没理会外面的动静，手指稳稳地夹住那个本子，用力一抽。
本子到了手里，不算厚，但那种触感很糟糕，像是摸在某种风干的人皮上。
翻开第一页，字迹还算工整，是用钢笔写的，墨水蓝得发黑。
【10月1日，晴。
今天村里来了好多人，说是要搞旅游开发。老蒯挺高兴，说家里的笨鸡笨猪能卖个好价钱。我也挺高兴，这穷日子总算要有奔头了。村长说只要签个字，以后咱家就是示范户。】
这是雨姐的日记？
陈默眉头微挑。这画风不对啊，这怎么看都是个正常的农村妇女致富经。
他接着往后翻，很快，字迹就开始变得潦草，下笔极重，有些地方甚至把纸都划破了。
【10月15日，阴。
不对劲。来的游客怎么都不走了？老蒯也不说话了，整天蹲在后院抽烟。那烟味儿不对，那是烧纸味儿。我也出不去院子了，大门怎么推都推不开。村长刚才趴在窗户上看我，他的脖子怎么那么长？】
【11月3日，大雪。
饿。家里没吃的了。老蒯把那个带金表的游客拖进了猪圈。他说猪没饲料了，得喂点好的。我不看，我不敢看。晚上老蒯炖了肉，那是真的香啊。我吃了，我竟然吃了。】
陈默的手指顿了一下。
这副本的起源，竟然是被某种力量同化的结果？雨姐和老蒯，原本只是普通的受害者？
再往后翻，纸张上的污渍越来越多，有油渍，更多的是干涸的血迹。字也不再是正常的横平竖直，而是扭曲成了癫狂的涂鸦。
【别来了！别再往家里塞人了！地底下的东西要吃撑了！它一动，房子就得塌！老蒯说得扩建，得把隔壁乱葬岗圈进来。咱们不是人，咱们是看大门的狗。】
【只要家里热闹，只要一直开席，它就以为还在过年，它就不醒。那就热闹点吧！我是雨姐，我是这家的主心骨，我得让孩子们吃饱，我得让这日子红火起来！必须红火！不红火就得死！】
陈默看得心惊肉跳。
所谓的“热情好客”，所谓的“带派”，竟然是为了安抚地底下那个真正的怪物？这整个副本，就是一个不断吞噬活人来维持虚假繁荣的祭坛？
窗外的挠墙声更大了，甚至伴随着撞击声，窗框上的积灰簌簌往下落。
陈默加快了翻阅速度。
后面几乎全是疯言疯语，重复著“饿”、“吃”、“红火”这些字眼。直到倒数第三页，字迹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像是那个疯癫的灵魂在某一刻回光返照。
【我受够了。我想死，但这身肉不是我的，它不让我死。我想回家，回那个没有围墙的家。老蒯说有把钥匙，那是唯一能打开这扇鬼门的钥匙。但他把它藏起来了，藏在了那个最脏、最臭、谁也不愿意去的地方。】
最脏、最臭的地方？
陈默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个地点：猪圈？旱厕？还是刚才那个倒满了泔水的桶？
这时候，龙国的高层智囊团正在疯狂分析。
“快！把这页截图！分析那个‘最脏的地方’的可能性！”
“结合之前的规则，猪圈已经有明确的危险提示，旱厕还没出现过！”
“别忘了泔水桶！那是混合了所有尸体残渣的地方！”
陈默没空看弹幕，他感觉手里的日记本越来越烫，像是某种警告。他迅速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页只有一行字。
不是钢笔写的，是用血，手指蘸着血，歪歪扭扭地抠出来的。血迹已经发黑，透著一股子绝望到极点的怨毒。
【别相信那个抽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