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墨绿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撞击杯壁时竟然没有水声,反倒像是有什么粘稠的软体动物在蠕动。
大姑将那杯盛着“眼珠子”的酒推到了陈默面前,那张裂开的大嘴里喷出一股刺鼻的防腐剂味儿:“大外甥,满上。这是长辈的心意,你要是不喝,那就是嫌弃大姑脏,看不起咱们这帮穷亲戚。”
这话一出,屋里的温度瞬间跌到了冰点。
这是道送命题。
拒绝?那就是不给面子。在东北酒桌文化里,尤其是这种怪谈规则下的酒桌,不给面子就是找死。刚才那块酸肉只是开胃菜,这杯酒才是真正的断头饭。
旁边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天选者,大概是没看懂形势,或者实在是那股福尔马林味太冲,他捂著鼻子摆了摆手:“no,我不喝酒”
话音未落。
大姑那只干枯的手猛地伸长,一把掐住了他的两腮,稍微一用力,那人的下巴“咔嚓”一声脱臼,嘴巴被迫张大成一个o型。
“不喝?我看你是欠喂!”
大姑端起酒杯,直接灌了进去。
“咕咚、咕咚。”
那绿色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肉眼可见的,那人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血管、肌肉、骨骼,一点点消失,最后整个人就像是被ps软体调低了不透明度,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神呆滞,嘴角流涎,彻底成了这顿酒席的一块人形背景板。
直播间里的观众头皮发麻。
“卧槽!直接没了?这哪是酒,这是化尸水吧!”
“喝了变植物人,不喝被掐死,这特么怎么破?”
“默哥!千万别喝啊!那眼珠子还在转呢!”
陈默盯着面前的酒杯,杯里的那个眼珠子正翻上来,惨白的瞳仁死死盯着他。
他知道,这酒绝对不能进肚子。这玩意儿是高浓度的鬼气聚合体,活人喝一口,阳气就被冲散了,直接同化成鬼奴,永远留在这个副本里给雨姐当肥料。
“咋地?大外甥也想让大姑喂你?”大姑阴恻恻地笑了,那双狭长的狐狸眼里闪着绿光,指甲在桌面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就在那只鬼爪子即将伸过来的瞬间。
“大姑——!!”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毫无预兆地炸响,吓得大姑手一哆嗦,酒都洒出来两滴。
陈默猛地站起身,那张原本带着笑的脸上此刻五官扭曲,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往下流。他双手颤抖著捧起那杯酒,却并不往嘴里送,而是满脸悲愤地看着雨姐。
“妈!儿子心里苦啊!”
这一嗓子,把正啃骨头的雨姐都给喊愣了:“老儿子,你咋了?谁欺负你了?跟妈说,妈给你削他!”
陈默吸溜了一下鼻涕,指著那杯酒,声音哽咽:“大姑给的这是好东西,是这世上难得的宝贝!我做梦都想喝一口,沾沾大姑的仙气儿!可是可是我想起我这破身子骨,我不争气啊!”
他猛地锤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发出咚咚的闷响。
“妈你是知道的,我这人虚,从小就身子弱。为了能伺候好妈,为了每天能有力气给妈搓那38码的小脚,为了能给咱家干活劈柴,我是一口凉的都不敢吃,一点刺激的都不敢碰啊!”
陈默一边哭一边偷瞄雨姐的脸色,见雨姐眉头微皱,赶紧加大火力。
“这明目酒劲儿大,我要是一口闷了,这身子骨肯定受不住,倒头就睡个三天三夜。到时候谁给妈做饭?谁给妈洗脚?谁陪妈唠嗑?万一那些不懂事的外人把妈伺候得不舒坦,我这当儿子的,就算是在梦里也得急死啊!”
这话术,那是相当讲究。
先捧大姑,说酒是好酒,给了面子;再卖惨,说自己身体不行;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把利害关系绑在雨姐身上。
我不喝是为了留着有用之身伺候你啊!
果然,雨姐一听这话,脸上的横肉抖了抖。
比起让亲戚高兴,那肯定是自己舒坦最重要。这老儿子搓澡的手艺那是绝活,做饭又合胃口,要是真喝废了,谁来伺候?
“大姐。”雨姐把手里的骨头往桌上一扔,那双眯缝眼扫向狐狸皮大姑,“我老儿子说得在理。他身子虚,还得留着劲儿伺候我呢。这酒太冲,别把他灌坏了。”
大姑脸色一僵,有点下不来台:“雨姐,这可是咱家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陈默立马接茬,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矿泉水瓶子。
瓶子里装着半瓶浑浊发灰的液体,上面还飘着一层可疑的油花。
“大姑!虽然我不能喝酒,但我这一片孝心那是日月可鉴!咱们东北爷们讲究个‘以水代酒’,这是我特意留存的‘圣水’,今儿个我就干了这碗‘圣水’,敬大姑一杯!”
那是啥?
那是陈默第一天给雨姐洗完脚后,偷偷灌的一瓶洗脚水。
在人类看来,这是恶心至极的脏水。
但在这些诡异眼里,这是沾染了s级大boss雨姐气息的“神仙汤”,是绝对的高级货!
大姑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了那股浓烈的、属于雨姐的大汗脚味儿,那双狐狸眼瞬间亮了。
“哎呀,这味儿正!”大姑咽了口唾沫,看着那瓶浑浊的洗脚水,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贪婪。
陈默二话不说,拧开盖子,仰头就是一大口。
当然,他只是含在嘴里,利用视觉错位假装吞咽,实则全吐回了袖口的毛巾里。但这架势那是做足了,豪气干云!
“好!痛快!”
大姑一拍桌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在她看来,这外甥为了敬酒,连雨姐的洗脚水都珍藏着喝,这是把她们这帮亲戚放在心尖上啊!这是何等的孝顺!何等的带派!
“这孩子,懂事!真懂事!”大姑咧著大嘴,从怀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红纸包,上面还印着“冥通银行”的字样,“来,拿着!这是大姑给的改口费,以后就是自家人了!”
“谢谢大姑!大姑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陈默双手接过红包,虽然触手冰凉刺骨,但系统提示音却如同天籁。
【叮!获得b级诡物“大姑的红包”,内含买命钱,关键时刻可用于贿赂低级诡异。】
危机解除,甚至还赚了一笔。
陈默擦了擦嘴角的“圣水”,笑眯眯地坐回位子。
桌子另一头。
田中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也行?
哭两嗓子,卖个惨,喝口脏水,不仅没死,还拿了红包?
田中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管,又摸了摸胸口那两个还在剧烈跳动的肉瘤。此时毒气攻心,他整张脸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尸斑顺着脖子爬上了脸颊,看着比鬼还像鬼。
他也要活下去!
既然陈默能行,他大和民族的武士更能行!模仿,他是专业的!
看着大姑端著酒壶朝这边走来,田中福至心灵,猛地从椅子上滑跪到地上。
“妈——!!!”
这一嗓子,喊得那是破锣嗓子拉大锯,刺耳至极。
田中一边干呕一边挤眼泪,学着陈默的样子捶胸顿足:“我心里也苦啊!我身子也虚啊!我也想伺候妈,我也想给妈洗脚!这酒我也不能喝啊!”
他一边喊,一边伸手去抓桌上的水杯,想学陈默搞个“以水代酒”。
然而,现场一片死寂。
没有掌声,没有感动。
只有雨姐那张越来越黑的脸,和老蒯手里那把寒光闪闪的杀猪刀。
陈默在旁边捂著嘴,差点没笑出声。
这田中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招“孝感动天”的核心,不在于哭,而在于前面的铺垫。
陈默那是真给雨姐洗过脚,真把雨姐哄开心了,那是真有“感情基础”。
你田中干啥了?
你是偷了人家的大鹅蛋,还是刚才被逼着吃了两斤烂肉?你在雨姐眼里就是个偷鸡摸狗的贼,是个随时可以处理掉的垃圾。
垃圾也配谈孝心?
“闭嘴!”
雨姐猛地一拍桌子,那只胖手直接把实木桌角拍掉了一块。
“嚎丧呢?我还没死呢!”
雨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田中,眼里的红光几乎要喷出来。
“瞅瞅你那损色!人不人鬼不鬼的,一脸尸斑,看着就让人倒胃口!还想给我洗脚?我怕你那脏手把我的脚给摸埋汰了!”
这就是颜值的参差,这就是好感度的差距。
雨姐最讲究个“喜庆”、“带派”。
陈默虽然不算大帅哥,但收拾得利利索索,嘴甜会来事。
再看田中,断了条胳膊,胸口长瘤子,满脸脓包和尸斑,刚才还尿了裤子,浑身散发著一股子酸臭味。这种玩意儿在雨姐眼里,那就是影响食欲的苍蝇。
“妈我我是一片真心”田中还在试图狡辩。
“真心个屁!我看你是真心想恶心我!”
雨姐一脚踹在田中胸口。
“嘭!”
这一下正踢在那两个寄生的肉瘤上。田中疼得白眼一翻,像只煮熟的大虾一样蜷缩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黑血。
狐狸皮大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她看着地上的田中,冷笑一声:“雨姐,这外人不懂规矩,给脸不要脸。既然他不想喝敬酒,那就喝罚酒吧。”
“灌!给我往死里灌!”雨姐厌恶地挥了挥手,“别浪费了我的好酒。”
大姑得了令,那条狐狸尾巴竟然从裙底钻了出来,像条蟒蛇一样死死缠住了田中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提到了半空中。
“不不要雅蠛蝶”
田中拼命挣扎,仅剩的一只手胡乱抓挠,但在s级副本的boss面前,他的力量就像婴儿一样可笑。
“张嘴!”
大姑那尖锐的指甲直接刺穿了田中的腮帮子,硬生生把他的嘴撕开。
那满满一坛子墨绿色的“明目酒”,连带着里面十几颗翻着白眼的眼珠子,就这么直挺挺地对着田中的喉咙倒了下去。
“咕噜咕噜咳咳咳”
酒液呛进气管,眼珠子卡在喉咙。
田中的眼球瞬间充血暴突,眼角裂开,流下了两行血泪。
随着酒液入腹,恐怖的变化开始发生。
他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迅速鼓胀起来,皮肤变得像玻璃一样透明。透过肚皮,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吞进去的眼珠子正在他的胃里疯狂乱窜,啃食着他的内脏。
“啊——呃——”
田中发不出惨叫了,他的声带已经被腐蚀融化。
他胸口那两颗寄生的黑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滋补,突然疯狂膨胀,黑色的血管瞬间爬满了他的全身。
眨眼间,田中就不动了。
他依然保持着被提在半空中的姿势,但身体已经彻底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