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还没散尽,陈默手里的麻绳已经像条灵蛇似的缠上了大鹅的脖子。
“给我趴下!”
陈默大吼一声,双腿死死夹住鹅身,借着大鹅扬脖子的那股蛮力,手腕一翻,麻绳顺势在鹅嘴上绕了三圈,那是杀猪匠常用的“猪蹄扣”,越挣扎勒得越紧。
“嘎——咕!”
大鹅那声高亢的尖叫被硬生生勒回了肚子里,变成了漏气的风箱声。这畜生还要扑腾翅膀,陈默哪能给它机会,身子往后一仰,拽著绳头猛地一收。大鹅吃痛,脑袋被迫后仰,两只巨大的脚掌在地上刨出两道深沟,终于支撑不住,“轰隆”一声跪趴在地上。
趁你病要你命。
陈默动作麻利地从鹅背上滑下来,膝盖顶住鹅背,手里绳子飞快穿梭。先把那两只跟铁扇面似的翅膀反剪到背后捆死,再把那双能踢死人的大脚掌跟脖子连在一块。
不到半分钟,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村霸,就被捆成了一个标准的白粽子,只能在地上无能狂怒地蠕动,那双血红的小眼睛死死瞪着陈默,恨不得生吞了他。
“呼”
陈默抹了一把脸上的土和鹅毛,顺手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这大衣上多了好几个口子,里面的黑心棉都露出来了,要是没这层防护,刚才那一顿颠簸,他这身皮肉怕是得交代在这儿。
不远处,田中正抱着那条血肉模糊的小腿,靠在柴火垛上大口喘气。他那张肿得像猪头的脸上满是冷汗,看着陈默把鹅制服,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这龙国人,是个怪物。
“瞅啥?”陈默瞥了他一眼,咧嘴一笑,“想吃肉啊?等著吧,还没下锅呢。”
田中哆嗦了一下,赶紧低下头,不敢接茬。
这时候,那几个躲在墙根底下的天选者才敢探头探脑地凑过来。那个之前断了只手的毛熊国伊万,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看着地上那坨巨大的肉山,眼里还是冒出了绿光。
这是通关的门票,是活命的保障。
“让开!我来杀!”
一个身材精瘦的东南亚小国天选者突然窜了出来。他手里握著一把不知道从哪摸来的剔骨刀,眼神狂热。刚才抓鹅的时候他躲在最后面,现在鹅被捆住了,他倒是觉得自己行了。
只要这刀是他补的,那功劳就算他的。
陈默没拦著,反而抱着膀子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人见状大喜,几步冲到大鹅面前,举起剔骨刀对着鹅脖子就是一刀狠的。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那人惨叫一声,手里的剔骨刀直接崩飞了半截刀刃,虎口被震裂,鲜血直流。再看那大鹅的脖子,连根毛都没掉,反而因为这一刀的撞击,那层白色的羽毛下面隐隐泛起了一层黑气,像是活过来的盔甲。
“嘎哈”
被捆住的大鹅竟然发出了一声类似人类嘲笑的怪叫,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满是鄙夷。
“这这怎么可能?”那人捂着手腕,吓得连连后退,“这是铁做的吗?”
周围几个跃跃欲试的人瞬间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脚步硬生生止住了。
陈默心里冷笑。
开玩笑,这可是融合了十几个国家怪谈怨气的四星级副本boss,要是随便拿把破刀就能砍死,那还要老蒯干什么?
这鹅体内全是压缩的高浓度怨气,刚才那一刀要是再重几分,搞不好直接炸膛,那一肚子怨气炸开,在场的人都得变成碎肉。
这种脏活累活,还得找专业人士。
陈默转身,走向一直蹲在柴房门口抽烟的老蒯。
老蒯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吧嗒吧嗒抽著旱烟,烟雾缭绕遮住了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陈默走到老蒯跟前,没说话,先从兜里摸出那包之前剩下的半包华子。
他抽出一根,双手递过去,身子微微前倾,姿态放得极低。
“叔,还得麻烦您受累。”
陈默脸上挂著那种晚辈对长辈特有的恭敬和讨好,声音不大,却透著一股子亲热劲儿,“这畜生皮糙肉厚,怨气大,我们这些小辈手里的家伙事儿不行,弄不好还得炸了伤着人。这硬菜,还得您这位一家之主掌勺,才能压得住。”
老蒯那双浑浊的眼睛动了动,视线落在陈默递过来的烟上,又看了看陈默那张笑嘻嘻的脸。
一家之主。
这四个字,像是某种开关。
在这个阴盛阳衰、雨姐独大的家里,老蒯的存在感一直很低,甚至有时候看着像个长工。但陈默知道,在原本的视频设定里,老蒯才是那个真正深藏不露的技术流,是这个家的最后一道防线。
老蒯伸手接过了烟,没急着点,而是别在了耳朵后面。
他站起身,那是怎样一种气势的变化啊。
原本佝偻的背脊虽然没有挺直,但那股子颓废劲儿瞬间没了。他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随手往腰后一摸。
“铮——”
一把黑乎乎、甚至带着点锈迹的杀猪刀出现在他手里。
那刀看着不起眼,刀刃上却透著一股子令人心悸的寒意,仿佛上面缠绕着无数亡魂的哀嚎。
老蒯没看任何人,提着刀,慢吞吞地走向那只大鹅。
每走一步,那只原本还在疯狂挣扎的大鹅就哆嗦得越厉害。等到老蒯站在它面前时,这只不可一世的村霸竟然真的像只鹌鹑一样,把脑袋死死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老蒯也没废话,穿着破布鞋的脚往鹅身上一踩。
那大鹅几百斤的身子,被这干瘦老头一脚踩得纹丝不动。
老蒯手里的刀挽了个极其漂亮的刀花,那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噗嗤!”
没有多余的动作,刀尖精准地刺入了大鹅脖子下方三寸的位置。那里是怨气汇聚的节点,也是唯一的死穴。
刀进,刀出。
一股黑得发亮的血箭飙射而出,带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味和腥臭味。
“盆!”
老蒯闷声喊了一嗓子。
“来嘞!”
陈默早就准备好了,手里端著那个从厨房顺来的大搪瓷盆,一个滑跪冲过去,稳稳当当接住了那股黑血。
这可是好东西。
s级诡异生物的精血,那是制作血肠的关键材料,更是驱邪破煞的顶级道具。这要是浪费一滴在地上,那都是暴殄天物。
黑血落在盆里,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起阵阵白烟。
周围的人看得头皮发麻。这哪是杀鹅啊,这简直是在给核反应堆放冷却液。
老蒯的手很稳,刀口开得极讲究,既放了血,又没伤到气管,让那鹅还能喘气,借着最后一口气把血排干净。
直到最后一滴黑血流尽,大鹅那庞大的身躯才彻底软了下去,那双血红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变成了一种灰败的死鱼眼。
老蒯收刀,在鞋底蹭了蹭血迹,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头。
他看了一眼端著满满一盆黑血、乐得见牙不见眼的陈默,嘴角难得地抽动了一下。
“这血有点燥,做血肠的时候多放点葱花。”
老蒯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要回柴房。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指了指地上的死鹅。
“去毛。别留一根。这鹅身上有脏东西。”
说完,老蒯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那个略显萧瑟的背影。
陈默看着老蒯的背影,心里暗暗记下了“多放葱花”这个关键信息。然后他把那一盆珍贵的鹅血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这才把目光转向地上的死鹅。
去毛。
这活儿听着简单,但在怪谈副本里,越简单的事儿往往越要命。
老蒯特意交代“有脏东西”,那肯定不是指泥巴或者屎。
“喂,别装死。”陈默踢了一脚还在旁边装鹌鹑的田中,“还有你们几个,想吃肉就过来帮忙拔毛。这可是s级诡异的肉,吃一口涨十年国运,不干活的到时候连汤都喝不上。”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观望的几个人顿时动了心思。
涨国运?这诱惑太大了。
哪怕是田中,听到这话也顾不上腿疼了,挣扎着爬过来。
“我我拔!”田中咬著牙,伸手抓向鹅翅膀上的一根翎毛。
这鹅毛又硬又滑,摸上去冰凉刺骨,像是在摸一块死人的手骨。田中用力一拽。
“嘶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那根鹅毛被拔了下来,但带出来的不仅仅是毛根。
只见那毛孔下面,竟然连着一块粉红色的、湿漉漉的皮肉组织。那皮肉被拉扯出来,还在微微跳动,上面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细微的血管。
更恐怖的是,随着这根毛被拔掉,那个毛孔竟然像是一张微型的小嘴,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又真实存在的叹息声:
“疼”
田中吓得手一抖,那根带肉的鹅毛掉在地上。
那块皮肉在地上蠕动了两下,竟然像是活虫子一样想要往土里钻。
“八嘎!这是什么东西?!”田中惊恐地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蹭了好几米。
其他几个刚凑过来的人也吓得脸色惨白,手停在半空,谁也不敢动了。
陈默蹲下身,捡起那根鹅毛,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哪里是鹅毛。
这分明是一根根扎在人皮上的“针”。
每一根鹅毛的根部,都连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扭曲的人脸。那些人脸表情痛苦,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在无声地尖叫。
这只鹅,吃了多少人?
或者是这只鹅本身,就是由无数个死在这个副本里的失败者拼凑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