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截长长的烟灰终于撑不住重力,断了。
带着火星子的灰烬直直落在陈默脖颈里,烫得皮肤滋啦一声。
陈默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这时候要是敢跳脚或者瞎叫唤,身后那位爷手里的烟头下一秒就能怼进他眼珠子里。
不用回头,光凭这股子混合著劣质烟草和陈年旱厕味道的气息,再加上那只枯瘦如鸡爪的手,陈默脑子里的资料库瞬间弹出了匹配项。
老蒯。
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主人,a级诡异,平时闷不作声,狠起来连雨姐都敢硬刚的狠角色。
规则第四条的小字备注像警钟一样在脑海里回荡:【如果老蒯提出想要代替你为雨姐洗脚,请允许,雨姐和老蒯都很喜欢这样。】
“起开。”
身后传来两个字,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听得人耳膜生疼。
陈默身子一矮,就像个滑溜的泥鳅,瞬间从板凳旁边撤了出来。
没有半句废话,没有一丝迟疑。
他甚至在起身的瞬间,顺手把那块刚用过的、沾满了黑色死皮泥垢的搓澡巾在盆里涮了一把,拧干,然后双手平举,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那个枯瘦身影的面前。
“叔,您受累。这水温刚调好,正热乎着呢。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像是已经在东北洗浴中心干了十年大堂经理。
老蒯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视线在陈默脸上停留了两秒。
显然,他没料到这小子这么“懂事”。
以前那些所谓的天选者,看到他就像看到了鬼——虽然他确实是鬼——要么吓得瘫倒在地,要么拿着那些可笑的武器对他比划。
像这种主动递搓澡巾还喊叔的,头一个。
老蒯没说话,伸手抓过搓澡巾。
那只手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某种黑色的粘液。
他一屁股坐在刚才陈默坐的小马扎上。
“咔嚓!”
马扎再次发出哀鸣,这次裂纹更大了。
雨姐原本正眯着眼享受,感觉到搓澡的人换了,猛地睁开眼。
那双猩红的眸子里凶光毕露,但在看到老蒯那张死人脸的瞬间,凶光化作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娇嗔?
“死老蒯,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死猪圈里了呢!”
雨姐骂了一句,抬腿就是一脚踹在老蒯肩膀上。
这一脚力道极大,换个人骨头早碎了。老蒯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反手一把攥住雨姐那只45码的大脚,粗暴地按进水盆里。
“闭嘴。洗脚。”
老蒯惜字如金。
他手上的动作比陈默刚才还要狠。那不是搓澡,那简直是在给死猪褪毛。
枯瘦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扣进雨姐脚底板的肉里,搓澡巾在他手里变成了砂轮,每一次摩擦都带起大片的黑泥和血丝。
“嗷——!轻点!你个杀千刀的!想搓死老娘啊!”
雨姐仰著脖子嚎叫,声音震得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哗哗往下掉。
但诡异的是,她嘴上骂得凶,脸上那表情却越来越舒展,甚至带着几分变态的享受。
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扭曲感,看得直播间里的观众头皮发麻。
“这这就是诡异界的秀恩爱?”
“我看傻了,这俩人是在互相折磨还是在调情?”
“别问,问就是爱情。不过陈默这位置有点尴尬啊,这不成了电灯泡了吗?”
尴尬?
陈默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他站在一旁,腰杆微弯,脸上挂著标准的职业微笑。
眼瞅著老蒯搓得起劲,额头上渗出了黑色的汗珠,陈默立刻转身,从旁边的破桌子上抓起一把蒲扇。
“叔,热了吧?给您扇扇。”
呼呼的风送过去,带着一股子殷勤劲儿。
紧接着,他又看到雨姐骂得口干舌燥,立马端起旁边那个不知什么年代的搪瓷缸子,里面装着半缸子凉白开。
“姐,润润嗓子,骂累了吧?喝口水接着骂,这劲头才带派!”
雨姐接过缸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jk制服那快被撑爆的领口上。
“哈——!痛快!”
雨姐把缸子往陈默手里一塞,那张涂著高原红的大脸上满是红光。
她斜眼瞅了瞅正埋头苦干的老蒯,又看了看旁边一脸谄媚的陈默,裂开的大嘴笑得更大了。
“行!老蒯,你瞅瞅,这回来的老儿子有点眼力见儿哈?比前两天那几个只会哭的废物强多了。”
老蒯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没抬头,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嗯。是个干活的。”
陈默心里那块大石头稍微落了地,但后背的冷汗一点没少。
这哪是洗脚啊,这分明是在给两颗随时会爆炸的核弹做保养。
终于,这场充满暴力美学的洗脚仪式结束了。
水盆里的水已经变成了沥青一样的粘稠黑色,上面漂浮着厚厚一层死皮和不明生物组织。
老蒯把搓澡巾往盆里一扔,溅起几滴黑水。
他站起身,那枯瘦的身躯里发出噼里啪啦的骨骼爆响,像是放了一挂鞭炮。
雨姐把脚从盆里拿出来,原本黑漆漆的脚底板此刻竟然透出一种诡异的粉红色,虽然依旧粗糙,但至少那种生化武器般的臭味淡了不少。
“舒坦!”
雨姐伸了个懒腰,那件可怜的jk上衣终于不堪重负,“崩”地一声,一颗扣子像子弹一样飞了出去,深深嵌进对面的土墙里。
陈默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那炸裂的画面。
“行了,老蒯你收拾收拾,我和老儿子唠两句。”
雨姐心情大好,甚至哼起了二人转的小调,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老蒯突然转过身。
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珠子,死死锁定了正准备去倒洗脚水的陈默。
那种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再次袭来。
陈默端著盆的手僵在半空。
老蒯慢慢把手伸进那件满是油污的中山装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软壳红塔山。
他用那两根如枯枝般的手指,从烟盒里极其费力地抠出一根烟。
那烟卷已经弯了,滤嘴上还沾著一团不明的黑色粘液,看着像是某种机油和口水的混合物。
老蒯往前走了一步,那张死人脸几乎贴到了陈默鼻尖上。
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扑面而来。
他把那根烟递到了陈默面前。
“抽一根?解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