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处理(1 / 1)

“四弟。

慕容隆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脊背挺得笔直:“三哥,弟弟御下不严,致使奸细混入亲军,险酿大祸!请三哥依军法严惩,弟弟绝无怨言!”

“起来。”慕容农亲手将他扶起,“此事,错不在你。伪造文书,冒名顶替,乃积年老吏方能为之的手笔。你麾下军吏多是新人,被人蒙蔽,情有可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真正该查的,是那伪造文书从何而来,那军中经办人又是受谁举荐、与何人交接。此事,我会让刘木暗中去查。”

他看向刘木:“审出来了吗?那两人如何通过查验?”

刘木躬身:“已拷问冠军大将军军中经办人。那两人是半月前,持幽州范阳郡开具的流民籍贯文书前来投军的。文书纸张、印鉴、笔迹皆几可乱真,经办人查验无误,又见二人武艺娴熟,便收入军中充任帐前亲卫。经办人称,举荐此二人者,乃是”他迟疑了一下。

“说。”

“乃是四殿下府中一位名唤‘赵续’的执事,说是他在范阳的远亲。但那赵续,三日前已告假归乡,至今未归。属下已派人去追,然恐已灭口。”

“也就是说,有人早在一个月前便开始布局。”

慕容农缓缓道,“伪造身份,安插内线,买通或胁迫四弟府中执事举荐,再借今日宴席之机,与毛小娘子这伙早有死志的刺客同时发难。若我死了,四弟难逃干系,轻则失宠,重则丧命,河北汉人士族亦会因毛小娘子那番话被父王猜忌,从此离心。一举数得,好算计。”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诸位以为,这河北之地,乃至我大燕国内,谁有这般能耐、这般心思。

无人敢答,厅内落针可闻。

慕容农也不指望他们回答。他走到厅中央,环视满堂狼藉,尸首、血污、翻倒的案几、冒着青烟的炙炉、还有那被腰斩、被开背、被烤焦的残躯。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他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刺客系前秦余孽毛当旧部,勾结别有用心之徒,欲行刺搅局,现已伏诛。四弟麾下混入奸细,属无心之失,我已谅之。至于诸位”

他目光扫过崔逞等人:“受惊了。明日,我会派人送压惊礼至各位府上——崔公得《熹平石经》残卷拓本一套,高参军得精钢宝剑一柄,申主簿得端砚一方,郭先生得前朝算经十册。望诸位安神定志,继续为安抚清河、筹备北伐效力。”

这是安抚,更是敲打。礼物皆投其所好,但“继续效力”四字,重若千钧。

崔逞等人连忙躬身:“谢大将军体恤!臣等必竭诚以报!”

“散了吧。”慕容农摆手,“刘木,带人清理此处,所有尸首验明正身,记录在案,刺客曝尸三日,以儆效尤。四弟,你随我来。”

后堂书房,烛火通明。

慕容农已换下一身血衣,着一袭素色细麻深衣,散发未冠,坐在红泥小炉前烹茶。水初沸,他执壶冲点,茶香袅袅,冲淡了身上残留的些微血腥。

慕容隆坐在对面胡床上,仍有些心神不宁,手中茶盏半晌未动。

“今日之事,”慕容隆终于开口,声音很低,“三哥是否太过”

“太过残暴?”慕容农接话,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慕容隆默认。他端着酒碗的手指微微用力:“那几个人,直接杀了便是。齐盛暁税徃 免沸岳黩何必何必用那样的手段?传出去,恐对三哥名声不利。”

“名声?”慕容农笑了,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有些突兀,“四弟,你觉得在如今这个世道,名声值几个钱?”

他放下酒碗,身体前倾,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石虎残暴不仁,杀人如麻,烹食人肉,可他不也镇住了后赵十几年?直到他死,天下才真正大乱。”

慕容隆皱眉:“三哥怎能自比石虎?那等暴君”

“暴君又如何?”慕容农打断他,“只要能镇住局面,能保住一方安宁,暴君就比庸主强。你看看如今的天下——前秦崩了,东晋偏安,姚苌在关中,吕光在西域,咱们慕容氏刚复国,立足未稳。这个时节,仁义道德救不了命,只有刀剑和恐惧能。”

他说得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突然,慕容农声音渐冷,“你以为,一个毛小娘子有如此能耐,能派人混到你军中?”

慕容隆心中有所怀疑:“三哥是说”

“布局者,意在搅乱清河,离间你我,打击汉人士族,能同时调动毛当旧部这类死士、伪造文书安插奸细,这河北乃至大燕,不过寥寥数人。”慕容农抿了口茶,“你觉得,会是谁?”

慕容隆脸色变幻,良久,才涩声道:“二哥?还是五弟?”

慕容农不置可否,只道:“我也不知道,但并不重要,如今正是需要兄弟齐心之时,有些事情,何必追究到底?”

慕容隆握紧拳头:“五弟他为何如此?”

!他看向慕容隆:“今日若我死了,你会如何?”

慕容隆张口结舌。

“你会被怀疑是主谋,即便最终洗清嫌疑,也会因御下不严、致使兄长遇害,而失宠于父王。”慕容农替他回答,“若你死了,我会被怀疑杀人灭口,同样失宠。布局之人,要的便是这个结果——无论你我谁死,或反目,他都是赢家。”

慕容隆背脊渗出冷汗,半晌,低声道:“多谢三哥回护。若非三哥当机立断,以酷烈手段震慑全场,迅速结案,并将矛头引向氐余孽弟弟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是我弟弟。”慕容农拍了拍他肩膀,语气缓和下来,“自小,我便教你骑马射箭、兵书战策。你性子直,重情义,这是你的好处,也是你的软肋。往后,对人、对事,多留三分心眼。尤其是身边亲近之人——那赵续,跟了你几年?”

“五年。”

“五年心腹,一朝背叛。乱世之中,人心比战场更险恶。记住这个教训。”

“是。”慕容隆垂首,忽又想起什么,“那毛小娘子三哥打算如何处置?”

慕容农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晨曦微光透入窗棂。

“毛兴在枹罕,拥兵万余,羌汉杂处。”他缓缓道,“毛小娘子,我会留着。她是毛兴独女,是颗好棋子。将来或可用来招抚毛兴,或在必要时,让毛兴投鼠忌器。至于今日之事,我会修书一封给毛兴,言明其女行刺之事,但念其年少无知、为亲复仇,暂且饶其性命,囚于清河。看他如何反应。”

慕容隆心中凛然,只觉兄长心思之深、算计之远,自己拍马难及。

寅时三刻,崔府后院厢房。

崔逞毫无睡意,独自坐在案前,盯着那盏如豆油灯跳动的火苗。灯花“噼啪”爆了一下,他浑身一颤,仿佛又听到那斧刃劈开脊骨的闷响。

门被极轻地推开,又迅速关上。申绍闪身进来,面色青白,眼中血丝密布。

“如何?”崔逞急问,声音嘶哑。

“高泰回去了,把自己关在房里,摔了一套茶具,但终究没敢出来闹。”申绍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郭逸那厮,回房后便唤仆役烧水沐浴,洗了足足半个时辰,然后闭门不出,说是受了风寒。至于那几位胡将张骧、鲁利在营中喝酒压惊,喝得酩酊大醉;毕聪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崔逞长叹一声,满是疲惫:“大将军这一手狠辣酷烈,却偏偏又留着余地。让你恨也不是,谢也不是。经此一夜,清河郡内,还有谁敢对他有异心?那些原本私下串联的豪族,听说今夜消息,怕是要连夜销毁往来信件,甚至主动向郡府投诚了。”

“岂止清河。”申绍苦笑,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附近几家,天还没亮就派人快马出城,往各自坞堡送信去了。内容虽不知,但猜也猜得到——必是严令族人,近期安分守己,莫要招惹慕容农这尊杀神。”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不过,崔公,您不觉得慕容农最后对那侍女的处置,有些奇怪么?厚葬、重赏、免赋、荐官做给谁看?”

崔逞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做给活人看。做给那些如蝼蚁般卑微、却数量最多的庶民看。他是在告诉所有人,顺我者,哪怕是一介婢女,死后亦有哀荣;逆我者,哪怕是死士豪杰,我也能让你死得不如猪狗。恩威并施,莫过于此。此子真枭雄也。比那些只会烧杀掳掠的胡酋,强多了。”

申绍默然,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窗外,天色渐白。秋风卷过庭树,落叶萧萧,仿佛昨夜那场血宴的余响,还未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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