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后的短暂死寂中,浓郁的血腥气和一种不同于丧尸腐臭的、更加新鲜的脏器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方岩没有立刻下令撤离,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脚下那具野人头目的尸体上,眉头紧锁。刚才交手时的触感,以及这些“野人”表现出的、远超普通“吵货”的狡诈和组织性,让他心中升起一个强烈的疑问:这些家伙,真的还是人类吗?或者说,和城里的“吵货”是同一种东西吗?
“都先别动,保持警戒。”方岩沉声下令,阻止了正要过来帮忙收拾的金胖子。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拔出那把沾染了污血的猎刀,蹲下身,开始熟练地切割那头目尸体的衣物。
“东家您这是”金胖子看着方岩的动作,喉结滚动,声音发干。朴氏下意识地捂住了孩子的眼睛,自己也扭过头去。陈阿翠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默默闭上了眼。恩贞和熙媛更是吓得小脸惨白,紧紧抱在一起,不敢再看。
只有韩正希,虽然脸色同样不好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她强忍着不适,紧紧盯着方岩的动作。她知道,东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方岩的动作冷静得近乎残酷。猎刀划开坚韧的兽皮和布料,露出下面古铜色、布满陈旧伤疤却异常结实的皮肤。但当胸腔被打开,暴露出来的景象,让近距离观看的韩正希瞬间捂住了嘴,差点呕吐出来!
那胸腔里,本应是鲜红跳动的心脏和粉色的肺叶,此刻却是一片狼藉!双肺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紫色,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蜂窝般的黑色血块和结节,一些乳白色、带着细微绒毛的真菌状物质从破损的肺泡中蔓延出来,随着胸腔的打开,散发出一股混合着血腥和霉变的恶臭!心脏倒是还在微微搏动,但颜色发黑,表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类似沥青的物质。
方岩眼神一凝,刀尖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那些真菌和血块,脸色越发沉重。这绝不是活人该有的内脏!甚至和城里那些行动迟缓、内脏大多腐烂的“吵货”也截然不同!
他没有停下,猎刀转向腹腔。胃囊被划开,里面赫然是几块没有消化、带着齿痕和血丝的生肉块,看形状和毛发,似乎是某种小型动物,甚至可能包括人类的部分!肠道内同样充斥着类似的腐败物和寄生菌群。
最后,也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步。方岩用刀尖抵住尸体的太阳穴,用力一撬,头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颅腔打开,露出的并非灰白色的大脑,而是一团如同变质果冻般的、微微颤动的淡绿色组织!这绿色脑组织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活性,逐渐变得灰暗。
“呕——!”韩正希终于忍不住,猛地转过身,扶着旁边的树干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都呛了出来。
直到这时,方岩才仿佛从那种专注的研究状态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几乎虚脱的韩正希,又看了看远处吓得魂不附体的其他人。零点墈书 免废粤犊他皱了皱眉,对金胖子挥挥手:“老金,带她们去那边背风处,离远点,没叫别过来。”
“哎!好!好!”金胖子如蒙大赦,连忙招呼着朴氏、恩贞和熙媛,几乎是拖着发软的双腿,搀扶着陈阿翠,远远躲到了一块巨石后面。
现场只剩下方岩和还在干呕的韩正希。
方岩没有去安慰她,乱世之中,这种场面迟早要习惯。他走到另一具相对完整的野人尸体旁,用眼神示意韩正希过来。
“吐完了就过来。”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看清楚,记住这些特征。城里的‘吵货’,内脏大多腐烂液化,行动全靠一股怨念和最基本的神经反射。而这些山里的东西,”他踢了踢脚下的尸体,“他们的肌肉组织还有活性,内脏虽然异变但结构大致完整,甚至大脑都被某种东西取代或者说寄生了。这让他们保留了一定的学习能力、狩猎本能,甚至可能还有残存的、扭曲的人类习性。”
他指着第二具尸体的手掌:“看他们的手,虎口和指关节的老茧,不是干农活留下的,更像是长期使用武器,比如刀、弓。还有他们脸上那些泥彩,虽然粗糙,但似乎有固定的图案,可能代表着部落或者等级。”
方岩一边说,一边再次动手,利落地剖开了第二具尸体的胸腔和颅腔。结果大同小异——异变的肺部和肠胃,以及那令人作呕的淡绿色脑组织。
“他们生前,很可能就是盘踞在这北汉山附近的土匪、山贼。”方岩得出结论,语气冰冷,“灾难发生后,他们没有被完全转化成无脑的‘吵货’,而是被某种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他看了一眼那淡绿色的脑组织)寄生或者异化了,变成了这种保留着部分人类习性和战斗技巧,但更加疯狂、嗜血的‘活尸’。会设伏,会围攻,会欺软怕硬,也会在头目死后溃逃。”
他拉起脸色依旧苍白的韩正希,将沾满污血的猎刀塞到她手里,指着第一具头目的尸体:“你,去把他的心脏完整剖出来。”
韩正希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看着那团发黑、黏腻、还在微微搏动的心脏,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她求助般地看向方岩,却只看到一双不容置疑的、冰冷如铁的眼睛。
“东家我”
“不敢?”方岩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连尸体都不敢碰,以后怎么在死人堆里活下去?怎么给被你杀死的人补刀?怎么在弹尽粮绝的时候,从敌人或者野兽身上获取食物?”
他的话如同冰水,浇在韩正希头上。她想起自己发誓要变强,要跟着东家活下去。她想起母亲认命般的悲惨一生,想起慰安所里传来的哭声恐惧和恶心依然存在,但一股更强烈的、不甘被看轻的倔强涌了上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咬出了血痕。胸口的亮红色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压制着那试图反扑的冰蓝。她深吸一口带着浓烈血腥和恶臭的空气,握紧了手中冰冷粘腻的猎刀,一步步走向那具恐怖的尸体。
她的手依旧在抖,动作笨拙而僵硬。刀尖刺入那黏腻的组织时,传来的触感让她几乎崩溃。但她没有停下,回忆着方岩刚才的动作,咬着牙,一点点地切割、剥离
当那颗不再跳动、发黑的心脏终于被她颤巍巍地捧在手里时,她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浸透,虚脱般地坐倒在地,大口喘息,但眼中却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异样的光芒。
方岩看着她的表现,微微点了点头。虽然过程狼狈,但至少她跨出了这一步。乱世之中,心软和洁癖是致命的奢侈。
“记住这种感觉。”方岩走过去,拿回猎刀,语气依旧平淡,“对敌人,对猎物,甚至对可能变成敌人和猎物的东西,都不能有丝毫犹豫。”
他不再多言,迅速收集了一些干燥的树枝和引火物,将那几具尸体,特别是头颅部分,堆在一起,点燃。
火焰升腾而起,吞噬着那些扭曲的肢体和诡异的淡绿色脑组织,发出噼啪的声响和更加浓烈的焦臭。方岩将猎刀在火焰上反复灼烧,直到刀身上的污血被烧尽,金属重新泛起幽冷的光泽。
他看了一眼北方更加深邃的黑暗,又回头望了望来时路。洪水的威胁暂时解除,但鬼子的追兵和这些诡异“山贼活尸”的出现,都预示着前路绝不平静。
“此地不宜久留,走!”方岩果断下令,熄灭余烬,带着精神与肉体都经历了一番洗礼的众人,再次隐入北汉山麓浓重的夜色之中。
身后,是燃烧尸骸的余烬和未散的焦臭。前方,是未知的险境和更多的秘密。而方岩手中的猎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