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碰到藤蔓的瞬间，灼热感猛地窜上手腕。
云箬立刻收手，后退半步，脚跟踩实地面。她没有抬头，肩膀微沉，右手已经滑向腰侧剑柄。凤凰骨还在发烫，不是战斗后的余温，而是新的预警。
雾气在她面前分开。
一个人站在三步之外，像是早就等在那里。青灰布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腕。他双手插在袖中，姿态松散，眼神却落在她脸上，一眨不眨。
云箬没动。
对方没有灵压外放，也没有杀意波动，但她能感觉到这个人不一样。比刚才那只裂爪狼危险得多。他的存在就像一块沉在水底的铁，表面平静，底下压着重量。
“你躲不掉的。”那人忽然开口，声音不高，语气像在闲聊。
云箬冷笑一声，依旧没说话。她的手指贴在剑鞘末端，只要对方有动作，她能在半息内拔剑出鞘。
那人笑了笑，嘴角扬起一点弧度。他没再靠近，也没出手，只是歪了歪头，打量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东西。
“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他说。
云箬眉头一跳。他们？谁？
她依然沉默。在这种地方听到这种话，不能轻易接话。前世她在玄阳宗听过太多看似无害的试探，最后都成了把她往炼魂柱上推的刀。
“你不问我是谁？”那人又说。
云箬盯着他，终于开口：“我不关心。”
“哦？”他挑眉，“可我关心你。”
她说完就后悔了。这句话不该说。但已经出口，她只能绷紧身体，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
可那人只是笑了一声，低低的，像是觉得好笑。他抬起一只手，掌心朝上，做了个摊开的动作，像是在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我不是来杀你的。”他说，“也不是来抓你的。”
云箬没信。没人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还精准拦住她的路。她体内的灵力在缓慢运转，经脉还有些滞涩，刚才那一战消耗不小。如果要打，她只有一次机会。
“你身上有火。”那人忽然说，“金红色的，烧过妖兽。”
云箬瞳孔微缩。
他知道凤凰火。
这不可能是巧合。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用凤凰火对敌就是刚才。这个人要么一直跟着她，要么早就知道她会走这条路。
“你是谁？”她终于问。
“名字不重要。”他说，“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吗？”
云箬没回答。她当然知道。闲云宗。她必须找到一个能安心修炼的地方。玄阳宗不会再放过她，而她也绝不会回去。
“你去闲云宗。”那人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可你知道闲云宗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云箬握剑的手紧了紧。
“它快没了。”那人说，“三年前被玄阳宗打压，弟子死的死，逃的逃。现在的闲云宗，只剩几间破屋，几个老弱病残。你去了，也得不到庇护。”
云箬盯着他。这话如果是真的，那她之前的计划全得改。但她不信。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告诉她这些，目的不明。
“那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去哪儿？”她问。
“我想让你停下。”他说，“别往前走了。”
“为什么？”
“因为前面有东西。”他抬手指了指她身后的藤蔓小路，“那条路不通闲云宗。走过去，你会进一片死地。里面全是邪族留下的残阵，活人进去，出不来。”
云箬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路被藤蔓覆盖，黑漆漆的，看不出深浅。她原本以为这是条偏僻小道，能避开追兵。但现在听他这么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躲人？”她问。
那人笑了下，没回答。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忽然变了点什么。不再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打量，而是多了一丝认真。
“你很特别。”他说，“不是因为你有凤凰骨，也不是因为你杀了裂爪狼。是因为你明明怕死，却还是往前走。”
云箬没动。
“换了别人，经历今天这些，早就躲起来舔伤口了。可你没有。你刚杀了妖兽，救了小兽，留下辟谷丹，然后继续赶路。你不怕危险，你怕停下来。”
云箬呼吸顿了一下。
他说中了。
她确实怕停。一停下来，前世那些画面就会涌上来。炼魂柱上的十三年，骨头被一根根抽出来，师兄们冷漠的脸，苏怜月躺在她血里假哭的模样。她不敢闭眼，不敢休息，只有不停地走，才能压住那些记忆。
“你到底是谁？”她再次问，声音比之前低。
“我说了，名字不重要。”那人收回手，转身就要走。
云箬立刻警觉：“等等。”
那人停下，没回头。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问。
“我没帮你。”他说，“我只是路过。”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只是实话。”他打断她，“信不信由你。”
说完，他迈步向前。脚步很轻，踩在落叶上几乎没有声音。雾气慢慢合拢，他的背影开始模糊。
云箬站在原地，没追。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追不上一个能无声无息出现在她面前的人。而且他说的话，有些是真的。
她低头看向那条藤蔓小路。刚才指尖的灼热感还没完全消失。那不是错觉。那条路有问题。
她抬头看向那人离去的方向。
他已经不见了。
雾中只剩下一条笔直的小道，通向未知。她站了很久，才重新迈步。这一次，她没有走右边，而是转身走向左边那条铺着碎石的路。
碎石路有人走过，说明安全。至少比一条会灼伤她的藤蔓小路更可靠。
她一边走，一边回想那个人说的话。
闲云宗快没了。
那条路是死地。
她很特别。
这些话像钉子一样扎在脑子里。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但她知道一件事——那个人不是偶然出现的。他等在那里，就是为了见她。
而且他认识凤凰火。
她加快脚步。雾越来越浓，前方什么都看不清。但她不能停。她必须找到闲云宗，必须变强。不管那里是不是只剩破屋，她都要去。
身后远处，一片枯叶轻轻翻动。
一道青灰身影站在古树背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低声说了句什么。
风一吹，声音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