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李老根才压低声音,凑了过来。
“陈默,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往外传。”
“王老七,也就是王莽他父亲,昨天下午,我亲眼看到,他家从镇上拉回来半车粮食!”
“白花花的大米,就藏在他家后院的柴房里!”
“但他一粒都不会分给我们。”
“我认为,他就是打算等到开春,等到村里人穷得没法生活下去,需要卖地、卖房子、卖孩子的时候,他就用最少的钱财,把整个清水村都掌控在手里。”
李老根走到墙角,从一堆破旧杂物里翻找出一把小锄头。
锄头小小的,刃口都已经生锈得很厉害了,不过木柄倒是还挺牢固的。
“这个你拿上。要是真的想要挖点什么,总比用手要好。”
陈默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
一进屋,就感觉气氛不对。
陈灵儿坐在炕上,轻轻地抽噎着,眼睛红得如同兔子一般。
“怎么了?”陈默心里一紧。
陈大山躺在炕上,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上午,王莽来了一趟。”
抽泣着的陈灵儿说道:“他说是来探望爹的病。他一走进屋子,眼睛就到处乱瞅,在屋里不断地转悠,还盯着我们家的米缸看了好长时间。”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
王莽这是在确认陈家到底还有多少存粮。
他走到灶台边,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
“没事。”
“米缸里就只剩那么一点儿粗粮,他要是看到了也行,正好让他清楚我们家快没吃的。”
他知道,王莽真正要找的,是地窖入口。
陈默将今天捕获的鱼进行处理,两条小杂鱼马上下锅熬汤,那条鲫鱼,他小心谨慎地用盐腌制起来,留着第二天食用。
鱼汤没过多久就熬制好了。
陈默先盛了一碗,端给父亲。
陈大山喝了一口,原本惨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
“默儿,地窖里的那几块银元要是需要用,就用吧。”
“你拿一块,去镇上买盐,家里盐快要用完。再给你妹妹扯几尺最便宜的粗布,她那件棉袄都没法再补。”
夜深了。
陈默借着那一点微弱的油灯光亮,又一回清点家中的物资。
隐藏的粗粮还剩十七斤,鱼三条,活兔一只,鸡蛋五个。
猎弓,柴刀,破冰锥,小锄头。
五块银元。
父亲的话在他脑中盘旋。
去镇上。
确实有必要。但风险极大。
镇上人多嘴杂,王家在镇上有眼线,一枚银元在现在这个时候,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大笔钱财,而且大雪封住了道路,一来一回至少要一天,家里只有生病的父亲和弱小的妹妹,太不安全了。
要是不去添加盐,盐没有了的话,鱼和肉便没办法保存了,父亲的病并不能耽误,妹妹的棉袄,要是在下一个寒潮到来之前,就会成为一堆破布了。
赌不赌。
陈默决定,把选择权交给系统。
明日要是系统刷新的信息合适,他就去镇上。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天快亮时,那熟悉的面板终于在脑海中弹出。
【每日信息已刷新,请选择:】
【一,镇上黑市入口今日存在流民售卖两件旧棉袄,价钱比较便宜,不过得用粮食去交换,低风险情况是,黑市比较杂乱,有可能会碰到抢劫。】
【二,在清水河上游三里地之处,冰面下方有废弃的渔网缠绕着,渔网上挂着五条死鱼,中风险情况是上游那边的冰比较薄,并且死鱼有可能会出现腐烂的情况。】
【三,后山背风之处存有獾洞,洞内的獾已经处于半冬眠之状,只是洞相当深,难以挖掘,高风险之处,獾十分凶悍,并且挖掘之时还挺耗费体力。】
陈默的目光死死锁在第一条信息上。
旧棉袄。
粮食交换。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选一!”
没有任何犹豫。
在脑海里呈现出一幅清晰的图景,镇子西头那处最破旧的小巷,有一位面容十分憔悴的老乞丐,蹲在墙角,他面前铺着一块已经破损的布,布上摆放着两件打了多层补丁的棉衣。
计划瞬间在陈默心中成型。
带多少粮食?别弄太多,一斤粗粮,正好就是黑市上换一件旧棉衣的价钱。
怎么去?必须天不亮就走,抢在所有人之前。
银元怎么用,只带半块,用布包裹好,缝在最贴身的衣襟内侧,到了镇上之后,先去买盐买药,剩下的钱立刻换成不起眼的铜钱,绝不显露财富。
家里怎么处理?将门从里面锁上,猎弓以及箭留给父亲。跟妹妹说,不管谁来敲门,都不可以开。
他立刻行动起来。
从地窖里面拿出一块银元,用柴刀小心地劈成两半。
他把其中一半仔细包好,缝进内衣。
又从米缸底部拿出三斤粗粮,放进一个小布袋里,接着揣进怀里。
就在陈默做着这所有事情的时候,村东头的王家大院内,灯也亮着。
王莽正向他爹王老七汇报。
“爹,我按您说的去看了。陈家那米缸,一眼就能看到底,最多就两斤不到的粗粮。屋里屋外我也转遍了,没找着什么地窖。”
王老汉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眯着眼说道:“可他家昨天有肉香味。”
一旁正在给王老七捶腿的林清雪小声地接上了一句话:“爹,我今天看见陈默从河边回来,拎着个桶,桶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王莽一愣:“他去抓鱼了?冰那么厚,他能抓到鱼?胡扯!”
王老七将转核桃的手停下,思考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股狠劲:“明天,你带着赵四和孙狗子,远远地跟在他后面,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到什么地方去,要做些什么。”
“要是他真能弄到吃的。”
“想办法,问出来他是怎么弄到的。”
王莽舔了舔嘴唇:“他要是不肯说呢?”
王老七发出一声冷笑。
“这大雪天的,在路上不小心摔一跤,摔断一条腿,冻死在荒郊野外,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王莽立刻就清楚了,脸上浮现出一个阴笑:“我懂了,爹。”
门外,正在缩着脖子取暖的赵四和孙狗子听到屋里的交谈,相互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眼里,既有对王家父子手段的惧怕,也有那么一丝立刻就能为所欲为的激动。
天还没亮透,东方只有一线鱼肚白。
陈默背上弓,怀里揣着半块银元以及三斤粗粮,最后看了看反锁的家门,便走进了茫茫雪地。
他走得很快,只想在天黑前赶回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