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电流的杂音割裂了老王的声音。
“看到？老魏你看到什么了？”
“说清楚！你在哪儿？！”
短暂的疑惑过后，是火山喷发般的急促追问。
魏书尧的嘴唇翕动，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操场中央那个庞然大物彻底夺走。
那架飞机。
那个幽灵。
它真的降落了。
就在他的面前。
“在……学校操场。”
魏书尧终于挤出了声音，干涩嘶哑，像是枯死的树皮在摩擦。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魏书“尧甚至能想象到，在遥远的迅鸿-3指挥中心，那群站在夏国航空金字塔顶端的专家们，此刻集体失声的骇人场面。
几秒钟后，老王那夹杂着惊骇与癫狂的咆哮，几乎要炸穿魏书尧的耳膜。
“什么？！”
“操场？！”
“外形！它的外形！是不是我们监测到的那个三角形？！”
“是。”
魏书尧的回答，简单到无力。
他补充了一句，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砸在电话另一头所有人的心上。
“它……垂直降落。”
“哐当——！”
电话里传来一阵剧烈的杂音，有人撞翻了设备，桌椅被猛地推开，刺耳的摩擦声混成一团。
整个迅鸿-3项目组，彻底乱了。
“老魏！听着！”
老王的声音里，透着一种面对未知天灾般的恐惧。
“立刻离开那！找最近的防空掩体！立刻！马上！”
“它的目标是航空科大？！要发动攻击吗？！”
魏书尧缓缓摇头，尽管对面的人根本看不见。
他的目光从那架静静矗立在草坪上的黑色死神，移到了站在它前方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攻击？
不。
他掐断了通话。
手机从他脱力的指间滑落，屏幕朝下，砸在塑胶跑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碎裂轻响。
老王撕心裂肺的呼喊，戛然而止。
魏书尧迈开了脚步。
一步。
又一步。
他像一个被无形力量牵引的木偶，走向那个正在颠覆他整个世界观的恐怖存在。
与此同时。
重明军区，地下作战指挥室。
巨大的电子沙盘上，数据洪流狂暴闪烁。
空气凝重，压力几乎化为实质。
身穿笔挺军装的楚建章，双眉紧锁，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刺目的红色光点。
一名作战参谋疾步走到他身边，极力压低声音，但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报告长官！”
“迅鸿-3项目组急电！”
“目标……在航空科大，降落了。”
楚建章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电。
“降落？”
“是的，降落。”
作战参谋用力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就在航空科大的操场上。”
指挥室里，一片清晰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降落在一所大学的操场？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楚建章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深不见底的困惑。
“故障了？还是没油了？”
他摸着下巴，近乎自言自语地吐槽了一句。
“总不能是跨越星辰大海，来给我们搞技术扶贫的吧？”
话音刚落，另一名通讯员猛地站起。
“报告！收到航空科大驻军侦察小组的实时情报！”
“地面单位目视确认，一架不明型号的黑色三角形飞行器，静止于操场中央！”
“未发现任何攻击意图，未侦测到高能反应！”
“一名平民正在接近目标，身份初步确认为该校学生！”
情报逐条确认。
指挥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转向一种诡异的死寂。
楚建章盯着沙盘，沉默了足有半分钟。
他那张素来威严的脸上，竟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命令，所有单位解除二级战备。”
“保持外围封锁，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任何武器，不准开火！”
“是！”
命令被光速传达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从旁边的会议室里几乎是冲了出来。
他是航空工业集团的刘副院长，被十万火急请来的技术顾问。
“楚长官！”
刘副院长喘着粗气，脸上却是一种近乎疯魔的狂热。
“一架完整的！活的！跨时代的幽灵战机！”
“我们必须过去！现在！立刻！马上！”
他指着屏幕的手指剧烈颤抖。
“这是能改写世界格局的钥匙！我们必须拿到第一手资料！”
楚建章看着他狂热的样子，重重点头。
他何尝不明白这东西的分量。
隔着屏幕分析那些模糊的数据，和亲眼看见、亲手触摸，是神话与现实的区别。
“我陪你一起去。”
楚建章当机立断。
“警卫员！”
“到！”
“通知塔台，两架直-20，引擎现在就要是转着的！我三分钟后到停机坪！”
“是！”
三分钟后。
两架墨绿色的运输直升机，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撕裂夜空，从军区基地拔地而起。
旋翼卷起的狂风，将地面的尘土吹成了一片土黄色的龙卷。
机舱内，年轻的飞行员在通讯频道里听到乘客名单后，握着操纵杆的手心瞬间湿透。
他忍不住从后视镜里，飞快地瞥了一眼后舱。
重明军区最高指挥官，楚建章。
航空工业集团副院长，刘振华。
还有几位只在内部新闻里才能瞻仰的国宝级大佬。
这……到底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需要让这么多顶层人物，连夜奔赴一所大学？
飞行员不敢再想，全神贯注地推动操纵杆，驾驶着钢铁巨鸟朝着航空科大的方向，风驰电掣。
航空科大，操场。
夜风格外清凉，带着青草的味道。
谢明远站在他的造物前，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抬起手腕，战术终端的全息屏幕上，一行行数据流冷静地刷新。
【“游隼”首次大气层内飞行测试报告】
【结论：首飞圆满成功。
很好。
谢明远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次试飞，完美验证了“游隼”的飞行性能。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架不能杀戮的战机，只是一个昂贵的玩具。
他需要一个机会，来验证它的实战能力。
他正准备上前，检查垂直降落时机腹下的矢量喷口是否有过载损伤。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蹒跚走来的人影。
谢明远转过身。
来人是魏书尧。
这位在夏国航空领域泰山北斗般的老教授，此刻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失魂落魄，正一步步走向自己。
谢明远笑了笑，主动开口。
“魏教授？”
“这么晚了，您也出来散步？”
然而，魏书尧对他的招呼充耳不闻。
他在距离谢明远五米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不知是因夜风寒冷，还是因内心的信仰正在经历一场海啸。
他的目光越过谢明远的肩膀，死死钉在那架如同一头蛰伏于暗夜的钢铁巨兽身上。
那种超越时代的工业美学。
那种冰冷致命的科幻设计。
那种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隐身涂层。
这一切，都在无情地、疯狂地粉碎他用一生建立起来的知识殿堂。
他缓缓抬起手。
那只曾绘制出无数张国之重器设计图、推动了夏国航空事业前进几十年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他指着那架名为“游隼”的战机。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一个荒谬到极点，却又似乎是此刻唯一合理的念头，在他崩塌的脑海中疯狂成型。
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谢明远的脸，仿佛要将他看穿。
“这……这架飞机……”
“是你……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