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遭贼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魏书尧的大脑宕机了。
他踉跄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剧痛让他找回了一丝现实感。
不对。
这不是普通的贼。
哪个贼能把一个几十平米的储藏室搬得比狗舔的都干净？
连一根毛，一粒尘都没剩下！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疯了似的冲回工作台。
那些按克计算的钛合金！
那些用于“迅鸿-3”隐身涂层的稀有金属粉末！
他托了多少关系，欠了多少人情，才从各个兄弟单位的牙缝里一点点抠出来的宝贝！
现在，全没了！
魏书尧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猛地拧了一圈，疼得他几乎窒息。
粗略一算，这批材料的价值，至少在七位数以上。
这只是个开始。
更要命的是，许多材料，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战略物资！
魏书尧不敢再想下去，额头的冷汗已经汇成水流，顺着脸颊滑落。
必须冷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监控！
对，实验室有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
他快步冲到电脑前，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调取监控录像。
屏幕上，进度条加载。
下一秒，一个冰冷的窗口弹出。
“存储硬盘错误，无法读取数据。”
魏书尧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硬盘坏了？
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这个时候坏？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分明是有人蓄意为之！
那个叫谢明远的小子。
魏书尧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张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的面孔。
整个下午，只有他持有实验室的钥匙。
也只有他，有这个作案的时间和机会。
可是……为什么？
一个大一新生，偷这些专业性极强的尖端航空材料，能有什么用？
拿去当废品卖吗？
这个想法荒诞到让他自己都想发笑。
魏书尧的拳头死死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必须找到他。
必须问个清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盗窃，这桩案子要是捅出去，他这个项目负责人的前途，也就到头了。
他环顾四周，强迫自己像猎犬一样搜寻任何蛛丝马迹。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地面。
从储藏室门口，一直延伸到实验室虚掩的侧门，有两道清晰得过分的平行压痕。
像是某种小型载具留下的轮印。
魏书尧立刻蹲下，用手指比量了一下。
印记不宽，但压得很深。
这说明，载具不大，但承重能力极其恐怖。
这正好解释了，那些沉重的金属材料是如何被悄无声息运走的。
线索！
魏书尧猛地站起身，不再有丝毫犹豫，顺着轮印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他冲出侧门，一股夹杂着青草与泥土气息的夜风扑面而来。
眼前是学院空旷的内部大操场。
几盏昏黄的路灯在远方亮着，将稀疏的人影拉得很长。
远方的天际线，被尖锐的防空警报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魏书尧的视线，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操场正中央。
那里，站着一个孤零零的人影。
是谢明远。
那个身形，化成灰他都认得！
“谢明远！”
魏书尧心里的怒火轰然引爆，正要吼出声，把他叫过来问罪。
可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震动。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尖锐得像电钻。
魏书尧下意识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老王。
“迅鸿-3”项目的总工程师。
这个时间点，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魏书尧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的第一反应是，“迅鸿-3”项目出了紧急状况。
比起被搬空的储藏室，显然是“大心脏”项目更加重要。
他只能强压下找谢明远算账的冲动，划开了接听键。
“老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迅鸿-3’的数据有问题？”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平日里沉稳的嗓音，而是一阵剧烈到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的喘息。
“老魏……不是项目的事！”
老王的声音又急又快，透着一股几乎要溢出听筒的惊惶。
“你现在在哪儿？在不在室内？”
魏书尧愣住了。
“我在实验楼外的操场上，怎么了？”
“操场？！”
老王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几乎破音。
“胡闹！赶紧找地方躲起来！找最近的防空设施！快！”
魏书尧更懵了。
“躲起来？躲什么？”
“你没听见防空警报吗？空袭！”老王几乎是在咆哮。
“空袭？”
魏书尧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又听了听那断断续续的警报，只觉得荒唐。
“我说老王，你是不是加班加糊涂了？不就是一次夜间防空演习吗？”
“演习个屁！”
老王直接爆了粗口，这在他身上是极其罕见的事。
“这次是真的！我拿我的党性跟你保证，是真的！”
魏书尧还是不信。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里是龙国腹地！
谁的飞机能飞到这里搞空袭？真当我们的防空网是纸糊的吗？
电话那头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不以为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片刻后，一个更加威严、更加冷硬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书尧同志吗？我是项目组的组长。”
魏书尧心里咯噔一下，腰杆下意识地挺直。
连组长都惊动了！
“组长好！”
“情况紧急，长话短说。”组长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魏书尧的心上，“这不是演习。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
“立即，马上，放弃你手头的一切事务，进入最近的防空掩体。”
“这是命令。”
魏书尧的后背，瞬间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是！保证完成任务！”
“可是……组长，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的雷达没有发现吗？”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这太不合常理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
然后，老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刻意压低了音量，仿佛在叙述一个禁忌的秘密。
“老魏，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飞行器。”
“超音速……隐身战斗机。”
魏书尧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速度，超过了三马赫。”
“我们的雷达阵列，在它进入境内前三分钟才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模糊信号，然后就彻底消失了。”
“根据天基卫星最后捕捉到的红外影像分析，它的外形……很特殊。”
老王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一种能描述那怪物的语言。
“灰黑色，扁平的三角形，没有常规的垂尾和平尾。”
“是……是纯粹的飞翼式布局。”
飞翼式布局。
超三马赫的突防速度。
顶级的、让整个防空网都变成瞎子的隐身能力。
这几个词，像一枚枚钢针，狠狠刺入魏书尧这位资深航空专家的神经中枢。
他的大脑在嗡嗡作响。
这……这根本不是现有科技能造出来的东西！
这是科幻电影里的幽灵！
大洋彼岸的白头鹰，他们最先进的四代机，在这份数据面前，孱弱得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怪物？！
魏书尧的脑子飞速运转，一个念头，一个可怕的、荒谬的，却又似乎是唯一合理的猜测，像闪电一样劈开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死死望向操场中央的谢明远。
他不再管电话那头还在说什么，拔腿就朝着操场中央狂奔而去！
“谢明远！危险！快跟我走！”
他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
然而，站在操场中央的那个年轻人，对他的呼喊置若罔闻。
谢明远只是抬着头，专注地凝望着天空。
仿佛那片漆黑的夜幕中，有什么神只正在降临。
魏书尧顺着他的目光，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看到了。
就在那片被月光映成银灰色的云层之下，一个纯黑的三角幽灵，无声地撕开云层，悄然浮现。
它没有一丝灯光，机身完美地融入了深邃的夜色。
如果不是它遮蔽了星光，肉眼根本无法发现它的存在。
它盘旋了两圈，姿态优雅而致命，像一头巡视领地的远古猎鹰。
随后，机身下方喷射出淡蓝色的光焰。
没有常规引擎的轰鸣，只有一种低沉而奇异的嗡鸣声，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它开始减速。
那庞大的机体，竟以一种彻底颠覆空气动力学常识的姿态，在五十米左右的空中，稳稳悬停。
紧接着，它开始缓缓地、垂直地向下降落。
整个过程，安静得令人窒息。
只有气流被排开的呼啸，证明着它的真实存在。
魏书尧停下了狂奔的脚步。
他僵在原地，张大了嘴巴，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变成了一座石雕。
他手中的手机还紧紧贴在耳边，电话那头老王焦急的咆哮还在继续。
“老魏？老魏你听到没有？快躲起来啊！”
“那东西……那东西可能携带了真空内爆弹！”
魏书尧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架正在降落的、充满未来与死亡气息的黑色战机。
他毕生所学的航空理论，他引以为傲的发动机知识，他在“迅鸿-3”项目上倾注的所有心血和骄傲，在这一刻，被这架从天而降的幽灵，碾得粉碎。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老王口中那个超三马赫的幽灵。
看到了那个让整个防空系统都为之颤栗的怪物。
它没有去轰炸任何目标。
它只是……回来接它的主人。
魏书尧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咯”的一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对着手机，也对着自己崩塌的世界，喃喃自语：
“它……它在……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