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成了真空。
王涛、李思佳、陈浩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们那带着一丝“看好戏”意味的眼神，迅速地，转变为“错愕”，然后是“震惊”，最后，化为了一片深深的、如同仰望神明般的“茫然”。
【上……上个月？】
【自学完了？！】
【还……还是人吗？！】
就连一向沉稳如山、见惯了无数天才的田刚院士，那深邃如海的目光中，也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清淅的波澜。
他的眼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原本是希望用一个高压任务来摸清这个年轻人的底细，看看他的学习能力和学术品味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
没想到，对方直接告诉他，这个新手村任务，他上个月就已经顺手通关了。
但他毕竟是站在世界数学之巅的人物，心中的波澜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他没有立刻相信，也没有立刻否定，而是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的语气，平静地问道：
“哦？是吗？那很好。”
他拿起一支白板笔，在白板的角落，随手写下了一个符号：
spec(z)
“既然你看完了前三章，那我问你一个最基本的问题。”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落在了徐辰身上，“如何理解‘整数环的谱’spec(z)？它的几何图象，在你看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看似基础，实则是检验一个人是否真正理解了“概形”这一内核概念的试金石。
对于只停留在字面理解的学生来说，他们可能会背出“素理想的集合”这个标准答案。
但田刚想听的，显然不止于此。他想听的，是超越符号的、属于一个几何学家的直觉。
徐辰看着那个符号，几乎没有丝毫的尤豫，脱口而出：
“在我看来，spec(z)的几何图象，是一条‘一维’的线。”
“它的点，分为两种。一种是‘闭点’，映射于所有的素数p，比如(2)，(3)，(5)……它们就象是这条在线的一个个孤立的、具体的坐标点。”
“另一种，则是一个唯一的‘泛点’，映射于零理想(0)。这个点非常特殊，它不是孤立的，它的闭包，是整条线！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种弥散在整条在线的、无处不在的‘背景’或者‘属性’。”
这番话，不仅回答了问题，更重要的是，它充满了直观的几何想象力。它将最抽象的代数概念，用一种近乎于物理图象的方式，生动地呈现了出来。
王涛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能清淅地看到，田刚院士的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了一道璀灿夺目的精光！
【漂亮！】
【理解得非常透彻！这已经不是在背诵定义，而是将最抽象的代数概念，彻底内化为了自己的几何直觉！】
田刚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了绝世朴玉的、难以抑制的狂喜。
【赵峰这个老狐狸……果然没骗我。这小子……是个怪物！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重新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很好。看来你确实下了功夫。”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既然你看完了，那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个稍微复杂一点的任务。”
他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了一个复杂的、关于“k3曲面”的方程。
“这是我们课题组最近遇到的一个棘手问题。我们需要计算一类特定fano流形的‘α-不变量’，以此来检验它的k-稳定性。其中最关键的一步，是需要精确计算出这个流形上某个特定‘测试构型’的‘futaki不变量’。”
“目前，我们已经知道，当测试构型比较简单时，这个不变量的值。但对于一类由k3曲面纤维化生成的复杂构型，一直没能算出来。”
他看着徐辰，眼中闪铄着一丝探究的光芒。
“这个任务，涉及到‘典范丛’和‘相交理论’的一些前沿思想，对你来说，可能有点超前。”
“不过，我很好奇。”
“以你的天赋，如果给你两周时间，你觉得，你能把它算出来吗？”
“老师，我试试。”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热血沸腾，只有一种平静到近乎于理所当然的自信。
“轰——！！！”
这四个字，如同两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王涛、李思佳、陈浩三人的天灵盖上！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竟然接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接下的是什么啊？！】
【那可是α-不变量啊！田老师自己开创的理论！连博士生都不敢轻易触碰的领域！他一个大一新生，竟然说……试试？！】
那一瞬间，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混合着对未知力量的敬畏，瞬间将他们吞没。
他们感觉，自己与徐辰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名为“次元”的鸿沟。
当他们还在为本科课程的难度而头秃时，这个家伙，已经开始尝试去触摸那片属于菲尔兹奖级别的星空了。
我们……真的是同一个物种吗？
三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种深深的、怀疑人生的茫然。
而田刚院士，在听到徐辰那句“我试试”后，也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徐辰会提出一些困难，或者请求一些文献资料的指引。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干脆地，就接下了这个连他手下最优秀的博士生都感到棘手的任务。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也好。】
田刚心中暗道。
【就让他去碰碰壁，撞了南墙，自然就知道这里面的困难了。】
田刚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好。我期待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