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萧策早已暗中派人联络了两位关键人物,此刻正星夜赶往皇城。
第一位是前朝御史苏廉。苏廉出身寒门,凭借自身才学考中状元,官至御史,以刚正不阿、智谋深远闻名。他因不满老皇帝苛政,屡次上书弹劾柳甫及其党羽,却遭排挤打压,最终辞官归隐江南。如今的他虽鬓角微霜,却目光清亮,精神矍铄,隐居期间并未消沉,反而密切关注天下局势,对朝堂弊病了如指掌。接到萧策的邀请后,他深知萧策是能拨乱反正之人,当即收拾行装,义无反顾地踏上前往皇城的路途。
第二位是年轻谋士陈砚。陈砚出身寒门,自幼父母双亡,在市井中摸爬滚打长大,练就了一身不俗武艺,更习得随机应变的本领。他眼角有一颗极淡的泪痣,笑时不显,沉眸时却透著几分阴鸷,心思缜密,擅长情报收集、刺探军政机要,更精于应对各类突发状况。早年,他曾受萧策暗中资助,潜伏在蛮族部落传递情报,凭借过人的胆识与智谋,多次为北疆军提供关键信息,助萧策打赢了几场硬仗。萧策早就看中他的才能,一直想将他收为己用,此次起兵,正是绝佳时机。陈砚接到消息后,没有丝毫犹豫,连夜赶路,奔赴皇城。
三日后,苏廉与陈砚先后抵达萧策的军营。萧策亲自出营迎接,与二人彻夜长谈。
帐内烛火通明,苏廉侃侃而谈,分析天下大势:“如今柳甫已死,高琰昏聩,朝堂群龙无首,正是主公掌控朝政的最佳时机。但需注意,宗室亲王与世家大族仍有不小势力,不可急于求成,需循序渐进,安抚民心,稳固根基。”
陈砚则补充道:“主公可先以‘护驾’为名,掌控皇宫与京畿防务,以老皇帝年迈体弱需静养为由,逼老皇帝让位,再扶持年幼太子登基,以‘辅政’之名总揽朝政。同时,需尽快肃清柳甫余党,防止他们暗中作乱。臣已联络了京中部分潜伏的眼线,可随时提供情报支持。”
萧策闻言,连连点头,心中对二人的赏识更甚:“苏先生深谋远虑,陈砚心思缜密,有二位相助,大事可成!”当即任命苏廉为军师祭酒,总领谋划;陈砚为中书舍人,掌管情报与文书,二人皆成为萧策麾下的核心谋士。
接下来数日,萧策以“护驾防奸佞”为名统筹布局,各方势力各司其职、紧密联动:秦锋率领贪狼军进驻皇宫,全面接管后宫防务,严密监控宫中一切动向;周武则加紧强化皇城巡逻,严控人员出入以严防消息外泄,另调麾下悍将楚雄驻守白虎门,筑牢城防第一道屏障;赵衍亲率十万大军,于京畿外围关隘构筑坚固防线,既抵御可能驰援的勤王军,同时震慑以赵王高瑾为首的宗卫营联军;李嵩、苏廉、陈砚三人,于临时营帐内为萧策筹谋献策,谋划后续全局布局。随萧策入城的五万北疆精锐亦同步布防,其中一万贪狼军镇守皇宫及城内核心要地,余下四万则分守洛阳四门,最终形成内外呼应、固若金汤的防御体系。
老皇帝高琰被软禁在长乐宫偏殿,身边的太监宫女全被换成萧策的心腹,饮食起居皆在严密监视之下。他本就年迈体弱,经宫变惊吓、柳甫伏诛的刺激,又念及自己半生昏聩的过错,忧惧交加,日渐沉疴,药石无灵,自知时日无多。
这日,萧策带着苏廉前往探望。偏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药味与腐朽的气息。高琰躺在病榻上,形容枯藁,眼神浑浊,见萧策进来,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嘶哑的呻吟。
“陛下。”萧策站在榻前,语气平静得无波无澜,听不出半分喜怒,“罪己诏已昭告天下,柳甫余党正在肃清,百姓们盼著新政,盼著安稳日子。”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高琰嘴唇哆嗦著,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萧策朕错了不该猜忌忠良不该宠信奸佞害了萧家”他艰难喘着气,枯瘦的手抓着床沿,“太子年幼仁厚江山就托付给你了望你能辅佐太子再创大景盛世保黎民平安”
萧策沉默片刻,眼底翻涌的寒意骤然外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字字戳向高琰痛处:“陛下今日才知错?是不是太晚了!六年前霜狼谷的风雪,蛮族围困我父母与三万将士时,您怎不知错?粮草延误、援军不至,眼睁睁看着他们战死殉国、尸骨无存,您那时又在哪?”他俯身逼近,声音沉冷如冰,“八岁稚子,镇不住朝堂奸佞,护不了天下黎民,更洗不掉我萧家满门忠烈的冤屈,如何承继这江山?”
高琰被堵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喉间涌上腥甜,手指死死抓着床沿,指节泛白,颤声骂道:“你你这逆贼”话未说完,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再次昏厥过去。
萧策直起身,望着病榻上气绝般的高琰,眼底翻涌著压抑多年的恨意与决绝,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爹,娘,当年的血海深仇,策儿从未忘却。今日他迟来的认错不过是开始,日后我必深入漠北、犁庭扫穴,报您二老血仇!这江山权柄我会亲手执掌,护北疆黎民安稳,给天下百姓创真正太平盛世,不负你们一生守疆初心!”
离开偏殿,苏廉低声道:“主公,老皇帝时日无多,需提前防备宗室异动。尤其是赵王高瑾,其麾下三万宗卫营本就驻守京畿周边,他刻意按兵不动,不肯为老皇帝消耗兵力,只等其他宗室诸王兵马汇聚;济王高恒、齐王高瑜等七位亲王已暗中合兵五万,与赵王汇合后共拥八万兵力,恐借老皇帝驾崩之机发难。另有不少诸侯王、地方军阀,虽表面召集兵马称要勤王,实则全程观望,蠢蠢欲动,但也不得不防。”
果不其然,三日后,宫中传出噩耗:老皇帝高琰“忧惧成疾,溘然长逝”。消息一出,宗室震动,赵王高瑾当即召集济王高恒、齐王高瑜等亲王在赵王府密议,江南孙氏、太原李氏等世家也遣人送来密信,承诺暗中资助粮草兵甲,甚至调派千余私兵潜伏与洛阳城内,伺机呼应。
赵王府内,烛火通明,高瑾身着亲王常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抬手捋著胡须,目光锐利如鹰:“萧策匹夫,借清君侧之名行篡逆之实,如今先帝驾崩,他必欲扶持幼主,行王莽、董卓之事!我等身为宗室,岂能坐视祖宗基业旁落?宗室之中,唯有我能扛起重振大景的大旗,安定天下!”
济王高恒年近四十,手握两万徐州乡勇,此刻沉声道:“王叔所言极是!萧策麾下北疆军虽勇,但其中十万部队需驻守外围关隘防备其他各地勤王军,轻易不能调动,京中他可即刻动用的兵力至多五万。我等宗室联军已达八万,再加上世家相助,足以与他一战!”
齐王高瑜年轻气盛,一拍桌案:“当今天下,仍有半数州郡心向高氏!只需将先帝驾崩之因与萧策矫诏逼宫、软禁先帝牢牢绑定,坐实其弑君篡权的逆贼罪名,届时只要王叔登高一呼,我们便即刻号召全国义军征讨他,随后再拥立王叔登基,天下诸侯必定响应,萧策必败无疑!”
高瑾之子高瞻,身为宗卫营统领,麾下更有五千多年蓄养的嫡系死士,见状当即上前附和,眼中满是野心,心底暗忖:父王若能登基,百年之后皇位便是我的,高琰一脉执掌天下这么久,也该轮到我们这一支了。他朗声说道:“父王英明!萧策乃篡权奸贼,唯有父王能匡扶社稷。待诛杀萧策,父王荣登大宝,延续高氏正统,必能重振大景荣光!”其余诸王本就一直以高瑾马首是瞻,见状纷纷颔首附和,气氛愈发狂热。
正说著,门外传来轻叩声,白虎门校尉孙元悄然入内,躬身道:“王爷,末将受您恩惠多年,一直无以为报。如今周武虽接管四门守卫,却念末将当初识时务未加清除,末将愿做内应,届时打开白虎门,放王爷大军入城,助王爷诛杀萧策!”高瑾大喜,拍著孙元的肩膀:“好!有你相助,大事可成!事成之后,必予你国公之位!”
孙元感激涕零,跪地叩首:“臣谢过大王!预祝大王马到功成,早登大宝!”
高瑾颔首,眼中闪过决绝:“好!三日后太和殿议事,我等当面揭穿萧策野心。瞻儿,你率宗卫营及联军主力在城外五里处隐匿,切记莫要走漏风声;若三日后萧策不从,便借孙元所开白虎门入宫,清君侧、诛逆贼!”
这场密议的每一句话,都通过陈砚布在赵王府的眼线,一字不落地传回了镇北侯府。
书房内,烛火摇曳,陈砚站在案前,躬身禀报道:“主公,高瑾已联合七位宗室亲王,集结宗卫营及诸王兵力共八万,隐匿于京畿外围五里处。江南孙氏、太原李氏承诺提供粮草,柳甫部分余党也暗中联络,欲里应外合。更有白虎门校尉孙元,与高瑾早有勾连,计划届时打开白虎门放联军入城,另有京中世家与赵王府关系密切,可能会伺机接应联军,也不得不防。”他略一沉吟,继续道,“我方在京兵马五万,虽足以控制宫城与武库,但若要同时应对城内世家发难与城外隐匿联军,恐力有未逮。驻守外围关隘的十万大军,负责防备勤王势力,是否需密调一部回援,以策万全?”
周武一听,当即怒目圆睁,一拍桌案:“这老匹夫找死!还有那孙元,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当时就该直接砍了他的狗头!主公无需忧虑,就凭赵王麾下那帮久疏战阵的乌合之众,哪能是我北疆锐士的对手!末将愿率五千贪狼军,先斩了孙元加固白虎门,再荡平宗卫营,抄了赵王府!”
萧策抬手制止,指尖敲击著案上舆图,目光沉凝:“不可。高瑾势大,且占宗室正统之名,贸然动兵只会坐实我‘谋逆’之罪。京中五万兵马皆是百战精锐,据坚城而守足以应对;外围十万大军关乎全局稳定,一旦调动,边防与地方必生乱象,此议休要再提。”他看向周武,语气果决:“周武,你即刻率部先控制住孙元,接管白虎门所有防务,让楚氏兄弟严密布防,待诸王入宫后再斩杀孙元,将其头颅悬于城门示众,震慑联军。同时加固城防、严控出入,绝不能让联军有机可乘。切记不可走漏风声,免得高瑾等人狗急跳墙,徒增变数。另外,城内五万将士分守宫城诸门,紧盯宗室府邸动向,稍有异动即刻拿下。三日后太和殿,且看他高瑾如何演这场谋逆闹剧。”周武领命:“末将领命!”
萧策转而看向苏廉:“苏先生有何见解?”
苏廉抚须道:“主公所言极是。不如以‘镇北大将军’之名召集宗室百官,商议新君登基事宜,将主动权握在手中。若高瑾当众发难,便以‘擅动兵戈,惊扰宗庙’问罪,届时名正言顺,方能服众。”
萧策点头:“就依苏先生之计。传本大将军令,三日后在太和殿召集宗室百官,共议新君登基大典,无故缺席者,以‘怠慢宗庙’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