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藏渊从中书署出来时,鬼宿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看鬼宿凝重的脸色,便知道事情没办好。
“爷,没查到,咱们的探子去问,不是说不认识,就是说记不清了。”
“呵呵,一个大活人,居然说蒸发就蒸发。”
若不是腹部的伤口还在,谢藏渊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那姜太妃这边呢?查到了什么?”
鬼宿呈上两本册子。
“第一本是姜太妃这几年的脉案。属下已找大夫看过了,如太医所说,虽说虚了点,但并无大碍。”
谢藏渊翻开脉案,脉案上记录并不多,三五个月才有一条,几乎每一条都会提到一个字:虚。
记录在四年前截然而止,没有一条提及她受伤的事。
那条伤疤,好象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为何只有近四年的记录?之前的呢!”
“听公公说,四年前太医院发了一场大火,很多贵人的脉案都烧没了。”
谢藏渊啪的一声合上脉案,眼神阴鸷。
“又是四年前!”
“四年前的太医院可热闹得很,堂堂院首人间蒸发不说,好端端的还能起火!”
要说这中间没蹊跷,鬼都不信!
“爷,依属下看,那林太医肯定知道些什么。咱们就把那林太医绑了,把审讯招数往他身上一使,保管他什么都招了。”
鬼宿的提议,换来的是当心一脚。
谢藏渊气得恨不能将他踹到马车下去。
“林太医死了,谁来给她看病?!”
鬼宿也不恼,“哦”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摸摸后脑勺,憨厚一笑。
“属下把这茬给忘了。”
发完了火,谢藏渊这才注意到第二本小册子。
“这是什么?”
鬼宿脸一红,眼神飘忽,见谢藏渊瞪自己,忙发誓证清白。
“爷,我绝对没打开看过!”
谢藏渊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着册子被翻开,扉页上那硕大的“敬事录”三个字,格外扎眼。
只是扫了两眼,他就看不下去了,狠狠将那册子摔下。
“好,好样的!好一个独得盛宠的姜妃。”
“她都被打进冷宫了,还能被召去侍寝!”
“圣帝当真是,疼她疼、得、紧啊!”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他整张脸都因充血而胀红,眼框里的怒火,能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灼烧殆尽。
鬼宿忙着将散落在一地的纸张归拢,忍不住劝道。
“爷,那都过去了。您和姜太妃也有过一段,圣帝不也没在意嘛。”
“是他抢老子媳妇,他当然不介意了!”
谢藏渊这一声咆哮的声量之大,将马儿都吓坏了。
马儿扬起蹄子,差点把马车里的人甩飞出去。
意识到自己还在马车里,还走在大街上,谢藏渊的理智这才回炉。
他努力克制住脾气。
一低头,却见鬼宿正在捡那敬事录。
最上面的一页,正是姜暮刚进宫时候的记录。
密密麻麻,用独占恩宠来形容都不为过。
谢藏渊更愤怒了。
“谁准你碰的!”
鬼宿一时僵住了,发现爷盯着自己手上的敬事录,额头上的青筋都快炸裂了。
手上的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谢藏渊一声怒吼下,他逃也似地钻出马车。
车夫同情地瞥了他一眼,凑上来问。
“爷今天怎么了?从没见他气成这样。”
鬼宿耸耸肩,只笑了笑。
爷被人戴绿帽子这种事,他可不敢往外说。
……
鬼宿一路追着持剑往房里冲的谢藏渊,吓得脸色都白了。
他试图夺下谢藏渊手里的剑未果,只得好言相劝。
“爷,爷,使不得。师姑娘也是身不由己啊。”
“您想啊,师姑娘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心疼的还不是您自己。”
王府刚被他血洗一波,可经不起第二回折腾了。
事实上,鬼宿的担心压根就是多馀的。
在冲进内室,看到安静躺在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时。
谢藏渊就什么怒火都发不出来了。
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谢藏渊背靠在墙上,突然狂笑起来。
“祸害,姜暮,你就是个祸害!”
鬼宿好心提醒他。
“爷,不能提那个名字。”
他记得爷的嘱咐,在摄政王府,只有师千雪,没有姜太妃。
他奉为圭臬,这会儿更是小心提醒谢藏渊。
谢藏渊的眼睛突然亮了。
“是啊,她现在是师千雪。”
“姜暮做的那些浑蛋事,和她师千雪有什么关系。”
这一刻,鬼宿都有点心疼自家爷了。
哪怕被背叛,被戴绿帽子,甚至差点被杀了。
爷都会给她找好理由,把自己哄好。
很显然,眼下爷已经把自己哄好了。
剑干脆利落地归了鞘,眼前的男人,又变成了那个意气风发,霸气侧漏的摄政王。
他瞥了床上的女人一眼,语气不自觉都软了几分。
“她的帐,等她醒了,本王慢慢与她算。”
“但别人欠她的,本王得先替她讨回来。”
说罢,他对鬼宿吩咐道。
“去,把王妃,袁姨娘还有庄姨娘都请来。”
……
姜暮这一觉,很长。
她是被吵醒的,睁开眼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灰色的帷帐,麻灰色的被褥,就连糊窗的纱帘都是灰色的,整个房间里看不到一点亮色。
这难道是……谢藏渊的房间?
外间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清润的嗓音。
“本王说过,一个香囊可换一个心愿,你们的香囊,可带了?”
“谢郎,好端端的,你提这件事干什么?”
“本王身为一家之主,自然言出必行,怎么?你们都没有心愿吗?”
庄雪羽的声音传进来,声音听着不如之前爽朗,有些嘶哑憔瘁。
“王爷,这是贱妾的香囊,贱妾只有一个心愿。”
哽咽一瞬,才说,“请王爷允许我去看看师姐姐,送她最后一程。”
姜暮懵了,最后一程?她么?
可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啊!
她努力支起身子,想出去看看。
好不容易才挪下床,鞋都没穿稳,就听谢藏渊在问。
“妙华,你的香囊呢。”
“回……回王爷,贱妾的香囊……丢……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