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艰难地挪到门边,通过门缝朝外张望。
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谢藏渊。
他正侧对着她,和姜离并肩坐在上座,整个人看着削瘦不少。
“丢了?那可巧了,本王这里恰好捡到一个香囊,你看看是不是你掉的。”
那位袁姑娘身子一僵,低着头,始终不敢看谢藏渊。
“这香囊看着陌生,不……不象是妾身的。”
“看都没看就说陌生?是不想认,还是不敢认啊!”
谢藏渊蓦地提高音量。
袁妙华扑通一声跪下,只一味求饶。
“求王爷恕罪。”
“恕罪?你也先得说说犯了什么罪,本王才好宽恕你。”
姜离似乎是想劝他,一句“王爷”刚说出口,就被他粗暴地打断了。
谢藏渊一掌拍在矮桌上,所有人都被这动静惊得一个哆嗦。
“王妃!当初不是你们姜家口口声声说要追查到底、严惩不贷的吗?”
“怎么,本王照做,王妃也不满意?”
呵斥住姜离,谢藏渊抄起香囊,狠狠扔向跪在地上的袁妙华。
“是你自己说,还是要本王用刑才肯说?”
那袁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瘫坐在地上,只知道哭。
谢藏渊明显没什么耐心。
“鬼宿!”
没等他喊人进来,姜离腿一软,在他身边跪下。
“王妃?”
谢藏渊的声音远不如之前强硬。
姜暮听得出来,他在害怕,害怕姜离也背叛自己。
“谢郎,你不能动袁姑娘。”
“笑话,这摄政王府里,还有我不能动的人?”
姜离俯身附在谢藏渊的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见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再看袁妙华的时候,眼神里全是震惊。
“你竟然是……”
良久,他突然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挥挥手,道。
“下去吧。”
“此事,就此作罢。”
姜暮心头狠狠一颤。
就因为姜离一句话,他就改变了心意?
她突然看明白了。
谢藏渊和她阿兄,其实是一样的人。
为了姜离,他们都可以不顾她的清白,把黑锅扣在她头上,让她冤死。
亏得她刚刚,还以为他是真的,想为她申冤。
身后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关门声响起。
他们应是走了。
姜暮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膝盖不小心磕到凳子,疼得她弓起身子,冒出了一身冷汗。
“谁准你下床的?”
姜暮一僵。
还没等她回头,身体凌空,她被打横抱起。
姜暮咬着唇,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身体接触到软乎乎的床面,他将她放下,温热的大手盖在她冰凉的膝盖上,暖流通过薄薄的布料传遍全身。
他温柔的话语就在耳边。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这一刻,她们好象回到了五年前。
她不是姜太妃,他也不是摄政王。
她不小心碰了,他紧张得到处找药膏。
那时候,她的奶娘宋嬷嬷总会笑着打趣他。
“哟,渊哥儿也会疼媳妇了。”
一时失神,竟让大手得寸进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手已经一路往上。
姜暮愕然抬眼,看着身前的男人。
他半撑在床沿上,将她圈在逼仄的空间里,不给她任何逃离的馀地。
大手,复上她的小腹。
他的声音,微微颤斗着。
“这里,是怎么回事?”
回忆突然被打开一个缺口,那天晚上的风雷,呼啸着灌进来。
电闪雷鸣的雨夜里,她眼睁睁看着隆起的肚子被人剖开,身体里的一部分被人掏出来。
痛得快昏死的时候,有人把一个团子递给她。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那团子的第一眼,只有一个念头——
丑死了。
他怎么皱巴巴的,头上,身上,还沾满了她的血,又丑又脏。
手腕上的疼痛逼得她从回忆里抽离。
对上那双蕴着怒火的桃花眼,她突然有几分庆幸。
还好,那孩子长得不象他。
久久没等到她的回应,男人显然没了耐心。
“姜暮,你还要装傻到何时!”
她开了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我的事,好象没有向王爷报备的必要吧。”
“你……”
谢藏渊不是一个容易暴躁的人,可她,总能轻而易举,便令他发狂。
“好,你不说,那本王就去查!”
“冷宫里那么多人,本王一个个问,总能问到答案。”
见他起身要走,她慌了神,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她知道,他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主,若他真去查,那她和太后之间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她不敢将一切和盘托出,只能告诉他部分真相。
“我曾有过一个孩子。”
“生他的时候难产,大夫剖开我的肚子,才把他取出来。”
“肚子上的这道伤疤,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她说得很平静,声音低低的,象是闲话家常般。
可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令谢藏渊胆战心惊。
剖腹取子?
她到底受了多大的罪!
那个孽种对她就那么重要,非生不可吗?
姜暮静静地看着谢藏渊,他蹙紧的眉头、握紧的拳头、咬紧的牙关,她都看在眼里。
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人为别人生孩子。
哪怕,是前妻。
所以,她做好了他会大发雷霆的准备。
他应该会象之前无数次那样,掐着她、逼问她为何要背叛自己。
可,她没等到狂风暴雨,只等到一句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心疼。
“疼吗?”
姜暮一下子僵在原地。
有酸涩的、灼热的液体,想要突破眼框的禁锢喷涌而出,被她生生憋回去了。
她的声音在颤斗,带着很轻、很克制的哽咽。
“不……不疼,用了麻沸散的。”
这自然是在骗他。
肚子都被剖开了,怎么可能不疼!
哪怕到了今天,伤口依旧会隐隐发作。
“那……孩子呢?”
“没了,刚出生就没了。”
她只能当没了。
她听到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克制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他松开了攥紧的手。
他又莫名生了气,说出来的话带着暗搓搓的怒火。
“姜太妃诞过龙子这么大的事,本王怎么从未听人提过。”
她小心应付。
“冷宫弃妃又有几人在意,别说生孩子了,就是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孩子的父亲也不知道吗?”
姜暮的心被蓦地撅住,巨大的恐慌吞噬了她。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知道羲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