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萧老夫人拄着拐杖慢悠悠走过,漫不经心瞥来一眼,冷哼,“怎么,我孙女的糖葫芦你也敢克扣?你这爹当得,还不如府里养的鹦鹉懂事!”
萧珩:“……”他怀疑自己的血压飙高了。
“娘,你怎么跟着她胡闹?”
老夫人瞪眼:
“难不成跟你胡闹?”
唯一的乖孙女不宠,宠这个满心满眼都是沉玉璃的蠢儿子?
她望向棠棠,笑容满面:“还是棠棠可爱又懂事!”
萧棠一看靠山来了,瞬间收泪,得意扬扬地爬到了萧珩肩膀上,还用脚丫子踩他脑袋,真是爬到他头上了,奶声奶气宣布:
“棠棠现在命令——您今晚的晚饭,改成苦瓜炒黄连!”
又揪着他头发:“爹爹,棠棠再问你,晚上要糖葫芦你还给不给?”
萧珩眼前一黑:“给……!糖葫芦给!你要多少给多少!”
这个家里,到底谁是爹?!
……
暮色刚染上飞檐,王府的膳厅便悬挂起了十二盏琉璃宫灯。
此时正是饭点,红木雕花桌上也摆满了珍馐美味,金丝蜜枣煨肘子、翡翠虾仁、八宝鸭……香气四溢,
可萧棠却托着腮帮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爹爹--”她突然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当”响,“我的杏酪樱桃呢?”
这可是她今晚最期待的菜!
等了这么半天都没来,肯定是萧珩做了什么手脚!
萧珩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眼皮都没抬:“太医说了,甜食伤牙,今晚就吃这些。”
什么?!
萧棠猛地站起来,小短腿踩在凳子上,粉嫩的脸颊气得鼓鼓的,活象只炸毛的猫儿:
“棠棠不要,棠棠就要吃那个!”小手叉腰,“祖母说了,棠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萧珩挑眉,心想下午老夫人就去庙里上香了,这会子可没人给她撑腰,难不成她还能爬自己头上不成?
慢悠悠道:“哦?那你去把祖母叫回来看她让不让你吃?”
萧棠眼珠子一转,瞬间戏精上身,瘪着小嘴,眼框里立马就蓄了两泡泪:
“爹地……”她软乎乎地拽着萧珩的袖子晃啊晃,“棠棠做梦都梦到好多次杏酪樱桃,今天吃不到棠棠肯定晚上又睡不着……呜呜……爹爹不疼棠棠了……”
萧珩感觉太阳穴突突跳:“……”
见自己亲爹还不松口,萧棠突然蹦下椅子,一把抱住萧珩的腿,仰着小脸,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
“爹爹最好了!你去厨房让他们做嘛,做好了端过来,棠棠保证只吃一小口!”
萧珩被她缠得没法,终于放下筷子,无奈道:“行,我去看看——但你若是再闹,明日连糖葫芦都没得吃。”
等萧珩一出门,萧棠瞬间收起眼泪,坐到檀木椅上,以手支颐,微闭双眸,闷不吭声,只是她到底绝非普通孩童,即使如此沉静,身上自有一股霸气侧漏。
见小郡主突然这样,烈锋跟墨沉一时间都愣了一下。
烈锋轻声问墨沉:“小郡主这是怎么了?”受到什么打击了?
墨沉:“不知道,你去看看,凑近点。”
烈锋小心翼翼走近,探出头就要询问,一把就被萧棠攥住了衣领,躲都躲不开。
烈锋吃了一惊,就听到萧棠语气阴冷冷的道:
“烈锋,没有人告诉过你想在这种深宅后院生存的技巧吗?”
烈锋:“属下不知!”
“两面三刀,最不讨喜!”
尤其是在这种深宅后院之中!
烈锋想到自己下午在庭中的表现,连忙解释:“小郡主明鉴!属下……属下是被王爷蛊惑了!都是王爷他……他勾引我!属下才一时糊涂!”
墨沉:“……”
“那你为何会如此轻易就被他蛊惑?”萧棠攥着他衣领,瞪大眼睛,“难道他身上的‘霸道之气’,让你更想臣服,甚至要远远超越本郡主吗?”
她对烈锋真是极其失望!
烈锋立刻单膝跪地,一脸严肃:“怎么可能!小郡主天威浩荡,属下见了您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王’!王爷那点气势跟您比,简直像炸了毛的猫!”
萧棠却没有再被他三言两语给忽悠过去了,而是抱臂冷冷道:
“那你之后见到爹爹,就不会被吓成鹌鹑了吗?”
在她面前花言巧语,说得再好听,有什么用?
她可是会看实事的!
烈锋正色道:“毕竟王爷还是王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过属下能够感觉到心里对他的敬畏……”烈锋一拳锤向自己胸口,“正在日益被小郡主的英明神武给冲淡!”
萧棠微微眯起眼睛:“真的?”
烈锋举起三根手指:“属下对天发誓,自从跟了小郡主,属下才明白什么叫‘明王’!王爷那套,过时了!”
萧棠仔细一想,烈锋跟在萧珩身边将近数年,而自己只是刚穿过来做他的主子,他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也很正常。
一切只是需要时间沉淀。
终于松开他的衣领,拍了拍小手:“行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她掏出一块芝麻糕塞进烈锋手里,“以后好好学,本郡主会慢慢教你的。”
烈锋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属下一定紧跟小郡主的步伐,绝不动摇!”
接着萧棠将视线慢吞吞挪到墨沉身上。
“墨沉--”她拖长尾音,从荷包里掏出两块芝麻糕,“你今天护主有功,赏!”
如果不是他及时传讯祖母家规,那她今天可就没有糖葫芦吃了。
糖葫芦虽小,却是她在府中主权与尊严的一个像征。
墨沉,确实该赏。
墨沉盯着手中的两块芝麻糕,短暂沉默。
从前王爷赏过他金蚕丝软甲,轻若无物却刀枪不入,或是羊脂玉扳指,价值连城,或是雪域佛手参,生死人肉白骨,可他从未收过这样的赏赐——两块芝麻糕。
但是很快拱了拱手道:
“多谢小郡主。”
一旁的烈锋瞠一下瞪圆了眼睛,盯着墨沉手里那两块芝麻糕,喉结滚动。
“凭、凭什么他有两块?!”烈锋小声嘀咕,“我方才表忠心,才得了一块……”
萧棠耳朵尖,立刻扭头:“恩?烈锋你有意见?”
烈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属下只是……”偷瞄墨沉,酸溜溜道,“只是觉得墨沉兄弟运气真好……”
萧棠老神在在:“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烈锋,你还要继续努力。”
“哦……”烈锋语气低落。
墨沉:“……”
萧珩提着雕花食盒跨入门坎,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后,就见冰裂纹盏中的杏酪樱桃莹白衬着朱红,甜香四溢。
萧棠立刻弹起,小脸瞬间堆满甜笑,眼睛都要弯成小月牙:
萧珩垂眸看她,唇角微勾,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
“瞧你这馋样。”说着就将食盒递了过去,“慢点吃,太医说了——”
“知道知道!每日不得超三匙!”萧棠一把抢过食盒,迫不及待掀开盖子,杏酪的甜香扑面而来。
舀了一勺杏酪送入口中,满足的眯起眼。
萧珩说:“你是高兴了。”他跑得腿都要断了。
谁知萧棠心满意足后就变了脸。
“萧珩。”直呼其名,奶音里透着冷飕飕的威压,“你这老小子怎么回事?取个杏酪磨磨蹭蹭这么久,害本郡主饿得前胸贴后背!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