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海浪拍打着泰坦号刚刚修复好的船舷，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电磁炮发射后残留的臭氧味，以及利维坦尸体散发出的浓烈腥臭。但这股味道，对于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众人来说，却是胜利的芬芳。
此时，泰坦号正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上，机械臂从水中缓缓收回。
在巨大的合金利爪中，抓着一颗足有篮球大小的、呈现出完美十二面体结构的晶体。它通体散发著深邃的幽蓝色光芒，内部仿佛有液态的能量在缓缓流淌，每一次律动都与周围的磁场产生微弱的共鸣。
【检测到高能生物晶核】
【建议用途：能量护盾发生器核心组件、电磁武器增压电容】
苏予看着屏幕上的分析数据，眼睛亮得像星星：“这东西太完美了！它的能量密度是普通晶核的五十倍！如果把它接入泰坦号的能源分配系统，我们的能量护盾不仅可以常驻，甚至还能在遭受攻击时自动过载增强！”
“好东西。”
林浩点了点头，眼神中也难掩兴奋。他操控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将这颗价值连城的晶核放入了早已准备好的铅制收纳箱中。
“有了它，我们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就多了一张底牌。”
“路程”白狼抱着枪，站在观察哨位上，眉头却依然紧锁，“老板，你看前面。雾好像散了。”
林浩抬起头。
刚才那场剧烈的海面爆炸和电磁风暴，似乎搅动了这一带的气流。原本笼罩在海面上那种终年不散的、如同尸布般的灰色浓雾，正在缓缓退去。
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就在距离利维坦尸体沉没处不到五公里的地方，一座岛屿慢慢显露出了轮廓。
但当看清那座岛屿的真面目时，泰坦号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不是一座普通的岛屿。
在这一片漆黑如墨的海水、灰暗压抑的天空、以及到处漂浮着垃圾和碎冰的废土世界里，那座岛屿显得如此突兀，如此格格不入，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
它是白色的。
不是冰雪那种自然的惨白，而是一种毫无瑕疵、充满工业几何美感的、近乎神性的洁白。秒漳劫暁说惘 哽辛醉筷
那是一座完全由某种不知名的高强度复合材料构建而成的人工岛。
它的基座像是一朵巨大的白色莲花，稳稳地扎根在黑色的海水中。岛屿表面没有任何锈迹、没有青苔、甚至没有一点灰尘。光滑的墙壁反射著微弱的天光，流线型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地排列著，每一条线条都精确得像是数学公式。
这哪里是废土上的建筑？这分明是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未来城市，或者是某种更高文明遗落在地球上的艺术品。
“那那是”铁手揉了揉自己的电子义眼，怀疑是不是视觉感测器出了故障，“我是不是眼花了？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东西？”
“干净”。
在这个末世，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异常，代表着恐怖。
“雷达扫描结果出来了。”。没有任何热源反应，没有生命迹象。但是”
她顿了顿，指著屏幕上的一组数据。
“有极其规律的电磁讯号。而且，岛上的防御系统处于‘待机’状态。那里的能源供应是正常的。”
林浩握紧了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浮现。
他太熟悉这种风格了。
那种高高在上、不染尘埃、视万物如草芥的洁白。
“是高塔。”林浩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这是高塔的设施。”
“高塔？！”白狼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那座白色的岛屿，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杀人的恶魔，“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距离云端的高塔主城十万八千里！”
“高塔的手，比你想象的要长。”林浩冷冷地说道，“还记得提督的日志吗？他说这里有一个‘废弃的秘密基地’。看来，这里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废弃。”
“我们要过去吗？”苏予问道，手放在了倒车键上。
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掉头就跑，跑得越远越好。那是高塔，是这个世界绝对的统治者，是科技与暴力的巅峰。现在的泰坦号虽然强，但在高塔的正规军面前，可能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
但林浩没有动。
他看着那座白色的岛屿，心中的【机械火种】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悸动。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共鸣。
仿佛那座岛上，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过去。”林浩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们已经杀了利维坦，动静这么大，如果岛上有防御系统，早就开火了。现在它没动静，说明它要么坏了，要么是空的。”
“而且，想要搞清楚硅基病毒的真相，想要搞清楚我体内的火种到底是什么，这里或许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泰坦号重新启动，喷水推进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划破黑色的海面，向着那座洁白的人工岛驶去。
这种画面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一辆满身伤痕、挂著烂泥和怪兽血肉、充满了粗犷工业朋克风格的黑色重型战车，正缓缓逼近一座纤尘不染、充满了未来极简主义风格的白色圣殿。
这是野蛮与文明的对视，是废土与科技的碰撞。
随着距离的拉近，岛屿的细节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岛屿周围有一圈环形的防波堤，上面并没有架设狰狞的火炮，而是竖立著一排排白色的、如同方尖碑一样的装置。
“那是‘声波驱逐塔’。”苏予迅速识别出了装置的用途，“难怪这附近没有硅基生物。这些塔会发射高频次声波，让海洋生物感到极度恶心和恐惧。利维坦之所以不敢靠近这里，也是因为这个。”
泰坦号小心翼翼地绕过防波堤，找到了一个半开放式的停泊港口。
港口的码头是用一种类肤质的弹性材料铺成的，泰坦号那满是尖刺的金属履带碾上去，竟然没有留下任何划痕，甚至连声音都被吸收了。
“这材料”铁手趴在车窗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要是能弄回去做轮胎或者悬挂缓冲层，绝了！”
林浩把车停稳，并没有熄火，让泰坦号保持在随时可以弹射起步的状态。
“白狼，留守车顶，任何异常直接开火。铁手，守住动力舱。苏予，带上解码器，跟我下去。”
林浩穿上外骨骼，提着霰弹枪，跳下了车。
脚踩在码头上，感觉软绵绵的，却又异常坚实。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
他们沿着一条白色的走廊向岛屿中心走去。
走廊两侧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
“等等。”林浩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摸了一下那灌木的叶子。
冰冷，坚硬。
“是假的。”林浩捏碎了一片叶子，露出了里面的金属丝，“这是仿生植物。做得太逼真了。”
“看那里！”苏予突然指著前方的地面。
在光洁如镜的白色地面上，几个圆盘状的白色小机器正在无声地滑行。它们伸出细小的机械臂，正在清理地面上刚才被泰坦号履带带上来的一点点泥沙。
它们清理得非常仔细，甚至连一粒灰尘都不放过。清理完毕后，它们还会喷洒出一股淡淡的清洁喷雾，然后悄无声息地滑回墙角的充电桩。
“清洁机器人”苏予喃喃自语，“这里没人，但它们还在工作。它们可能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了，日复一日地打扫著这座空城。”
这一幕，比看到满地的尸体还要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一座死城，却维持着完美的整洁。就像是一座精心打理的墓地，等待着谁的入住。
“这种洁癖，是高塔的典型风格。”林浩冷哼一声，“他们以此来彰显自己与废土的区别。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人，和地上的泥沙没什么两样，都是需要被‘清理’的垃圾。”
两人继续深入。
穿过外围的绿化带，一座巨大的、如同巨蛋般的白色半球形建筑出现在眼前。
建筑的大门紧闭，上面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一个蓝色的全息投影界面悬浮在空中。
界面上缓缓旋转着高塔的标志，以及一行醒目的编号：
【p4生物实验室 - 南大洋分部】
【安全等级：绝密】
【状态：封存中】
“p4实验室”苏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是那是研究最高等级烈性病毒的地方！战前的生化禁区！”
“硅基病毒。”林浩看着那行字，眼神变得无比深邃，“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苏予，能打开吗？”
苏予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数据终端，连接到大门的接口上。
“这是物理隔绝的内网，防火墙等级极高。但是”苏予的手指飞快跳动，“这套系统的版本太老了，是五十年前的架构。给我五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清洁机器人滑过的细微声响。
“滴——”
一声轻响。
蓝色的全息界面变成了绿色。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回来，观察员。”
一个柔和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电子合成女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响起，吓了两人一跳。
“观察员？”林浩皱眉。
“轰隆隆——”
那扇严丝合缝的白色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股冷气从里面涌出，带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那不是霉味，也不是腐臭味，而是一种福尔马林混合著某种甜腻香气的味道。
“进去。”
林浩举起枪，打开战术手电筒，率先踏入了这扇通往真相的大门。
大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通体白色的消毒通道。两旁的喷头突然启动，喷出白色的消毒喷雾。
“检测到未知生物污染源。启动净化程序。”电子音再次响起。
林浩和苏予不得不忍受着刺鼻的喷雾，快步穿过通道。
当他们走出通道，进入主大厅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彻底呆住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大厅，足有十层楼高。
在大厅的中央，矗立着数以百计的巨大透明圆柱体容器。这些容器直通穹顶，里面充满了淡黄色的液体。
而在这些液体中，浸泡著的
并不是普通的动物标本。
那是一个个人。
或者是，曾经是人的东西。
他们的身体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硅基化变异。有的手臂变成了巨大的金属利爪，就像之前见过的那个机械巨手，有的皮肤变成了透明的晶体，有的头部甚至长出了电子眼和天线。
他们闭着眼睛，身上插满了管子，悬浮在液体中，像是一个个沉睡的噩梦。
而在最中央的一个巨大容器里，林浩看到了一个令他灵魂颤栗的东西。
那是一颗机械心脏。
它和林浩体内的【机械火种】一模一样。
“这就是起源。”林浩的声音沙哑，他在这一刻，仿佛触摸到了自己命运的源头。
“这里不是什么实验室。”苏予看着周围那些浸泡的“标本”，捂住了嘴巴，眼泪夺眶而出，“这里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