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林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解决了他一大心病!面上却连忙摆手:“娄先生,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诶!”娄振华打断他,神情严肃了几分,“你听我说完。那天我喝多了,失态得很,也没招待好你,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房子,你必须收下!”
何雨林暗道:你那天是喝多了,可我招待谭芸招待得可周到呢,她差点都不想让我走……
娄振华显然不知内情,他话锋一转,切入今日真正的来意,声音压低了些:
“雨林,我时间紧,长话短说。我三弟娄振鹤,他的振鹤制药厂,现在因为税务问题,被盯得死死的,焦头烂额。上次你能帮轧钢厂化解麻烦,这次……能不能再帮帮他?当然,酬劳方面,绝不会亏待你!”
何雨林一听,心里简直要笑出声:好家伙,真是瞌睡送枕头!组织上正想推动娄家产业合营,这娄振鹤的制药厂不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师傅陈光辉的安排果然妙!
他脸上立刻露出为难之色,搓着手道:“娄先生,这……这恐怕很难啊。我跟陈主任只是师徒关系,他是官,我是民,上次轧钢厂的事也是侥幸。令弟药厂的事,性质恐怕更复杂……我怕处理不好,反而误事。”
他观察着娄振华的神色,故意尤豫着,象是经过一番挣扎,才凑近些,压低声音道:
“不过……我倒是听说,上面对私人药厂,其实更希望走合作的路子。您看百草堂,不就在搞公私合营吗?要是怕查帐出问题,担风险,还不如……主动一点,寻求合作。我听说北边朝鲜已经打起来了,局势紧张,美国保不齐也要下场……这时候,稳当比什么都重要。”
娄振华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公私合营的风声,他自然在圈子里听过,一直持观望态度。
而朝鲜战事和美国可能介入的消息,更让他心头一凛。时局动荡,生意人最怕的就是不确定性。
何雨林这番话,看似建议,实则点出了两条路:要么硬扛可能越查越深的税务麻烦,要么主动寻求“合作”以保平安。
娄振华沉吟片刻,看向何雨林的眼神又深了几分。这个年轻人,不仅医术通“人情”,对时局的见解,似乎也不简单啊……
娄振华面上带着笑,听着何雨林那番关于“合作”的暗示,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他娄振华可不傻,能在乱世中把娄家产业维持至今,几代人靠的就是这份审时度势的精明。
老三振鹤药厂的事,他岂能不知严重?
税务稽查的力度空前,以往那些疏通关节的老法子,在军管会铁板一块的作风面前,几乎全碰了壁。
他找过不少有头有脸的老友,得到的回应要么是爱莫能助,要么是含糊其辞,都透着一股“今时不同往日”的寒意。
东城区如今是军管会说了算,做生意的,谁不是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被查的就是自己?
何雨林提到“合作”,他立刻就明白了,指的是近来风声渐紧的“公私合营”。
百草堂的例子就摆在那里。
这路子……风险与机遇并存。
风险是,一旦合营,娄家对药厂的控制权必将大幅削弱,甚至可能彻底失去。
机遇是,若能借此避开眼前的灭顶之灾,保住根本,甚至换来政策上的认可与庇护,在如今这局势下,未必不是一条生路。
他看向何雨林的眼神多了几分深究。
这个年轻人,看似只是个大夫,却能轻描淡写地提出这种关乎家族产业命运的建议,而且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
是真的目光长远,洞察时局,还是……背后另有深意?
他那个师父陈光辉,可是军管会的实权人物。
“雨林啊,”娄振华斟酌着词句,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恳切,
“这个事儿,要是能够说通振鹤,自然最好。他那个脾气……唉,要是说不通,我也没办法。
我今天来,其实最想知道的,如果真走了你说的那条‘合作’的路子,能不能……确保振鹤性命无忧啊?”
这才是他最深的恐惧。
查税只是表象,他最怕的是背后牵扯出更麻烦的历史问题,或者被定性为“抗拒改造”,那就不只是破财,可能要命了!
老四振唳的下场,他可没忘。
何雨林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一种“兹事体大,不敢妄言”的郑重表情,摇头道:
“娄先生,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牵线搭桥或许还能试试,但您说的性命攸关的大事,这得问我师父陈主任,或者更上面的领导。他们的政策和尺度,不是我能够揣测的。”
他顿了顿,看着娄振华紧锁的眉头,又补了一句,语气诚恳:“我只能说,主动一点,态度好一点,总比被动挨打、等问题闹大了再解决,要来得稳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娄振华深深看了何雨林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更多信息,但何雨林的表情控制得极好,只有坦诚和些许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