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张氏拿起那张十元票子，翻来复去地看，眼里闪着光，嘴里啧啧有声：“十块……我的老天爷……这何雨林同志，也太……太阔气了！淮茹，你这可是掉进福窝里了！快，快跟嫂子说说，人长得咋样？对你好不？今天都干啥了？”
秦淮茹被嫂子问得脸颊飞红，在家人殷切的目光下，慢慢讲起了今天的经历。
从汽车站初见，到丰泽园吃饭，北海公园散步，何雨林的体贴，他的模样，他的自行车，他说的那些话……自然，略去了湖边亲昵的细节，只说对方很尊重她。
随着她的讲述，秦家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睛越来越亮。听到一顿饭吃掉了五块钱，谢氏捂着心口直念叨“罪过”。
听到何雨林给她买新衣裳、买糖葫芦，张氏笑得合不拢嘴。
听到对方家里情况，虽然有弟弟妹妹，但何雨林本人有本事，又是军属，秦山连连点头，觉得这后生靠得住。
当他听到何雨林已经成为了正经大夫的时候，眼睛都冒光
可见，乡下对于大夫这个职业是多么的崇拜。
“好！好！好啊！”
秦山听完，激动地拍着大腿，眼框都有些湿润，“妮子，这是你的造化！也是咱老秦家的福气！三天后……对，农历十八，好日子！咱们一定得风风光光地把你送出门！”
晚上十点，秦家村早已陷入一片寂静。
嫂子张氏忙完了灶台最后的活计，轻手轻脚地爬上秦淮茹的炕头，挨着她躺下，侧过身，在黑暗里对着小姑子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带着捉狭的笑意：
“淮茹，你老实跟嫂子说……今儿个，你给……还是没给？”
秦淮茹正迷迷糊糊要睡着，一听这话，脸蛋“唰”地就烫了，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声音闷闷的：“哎呀！嫂子，你说什么呢？什么给不给的……”
张氏“噗嗤”一声笑了，伸手轻轻拧了她骼膊一下：“小妮子，还想瞒我？我可是过来人！给你洗裤子的时候，我都瞧见了模糊一片呢。”
秦淮茹臊得“啊”了一声，
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在黑暗里亮晶晶、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声如蚊蚋：
“没、没有……就是……我们在湖边坐着的时候，他……他握住了我的……雪子，我……我不小心碰到了他……别的，就、就这样了……”
她断断续续，把何雨林那双又大又烫的手掌、蹬自行车时有力的长腿、还有他凑近时那高挺的鼻梁轮廓，含含糊糊地描述了一番。
张氏在黑暗里听得眼睛发亮，心里头又是羡慕又是替小姑子高兴，忍不住“哎哟”了一下大腿：
“淮茹啊！你这妮子，命是真好啊！往后等你身子骨被这男人彻底‘闹’开了，你就知道，你可是嫁了个顶顶好的男人！大脚掌，大手掌，高鼻梁……这都是实在的福气！往后啊，有你享福的时候！”
秦淮茹哪经过这些露骨的“教导”，被嫂子这番话臊得浑身都发烫，再也听不下去，“唔”地一声把整个脑袋都蒙进了被单里，心里头却象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又羞又慌，却又隐隐渗出一丝对未来旖旎生活的、模糊的期待。
第二天早上八点，
何雨林刚穿戴整齐，准备领着收拾利索的傻柱出门，去丰泽园把学徒的事儿彻底落实。
他刚拉开正房门闩，抬眼一瞧，不由得微微一怔。
只见院中站着两人，正是西装革履、满面春风的娄振华，和他身旁穿着素雅旗袍、妆容精致、正含笑望来的谭芸。
“哟！这不是娄先生和夫人吗？贵客临门，快请进，快请进！”何雨林脸上瞬间堆起热情又不失分寸的笑容，侧身将两人往屋里让。
娄振华身为“娄半城”，这四合院虽是他家的产业，分给工人居住，但他本人几乎从未踏足过这里。
今日突然携谭芸来访，着实在中院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易家、贾家，甚至前院的阎阜贵，都偷偷扒着门缝窗沿往外瞧，心里头又是震惊又是嘀咕：这何雨林到底有多大能耐？连娄大老板都亲自登门了？
娄振华笑容和煦，脚步轻快地走进何家堂屋，目光扫过略显简朴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陈设，语气带着亲近：
“雨林啊，我昨晚刚从津港回来，就听谭芸说你要结婚了？这是大喜事！恭喜恭喜！上次轧钢厂税务那事儿，多亏了你从中斡旋，要不是你，我估计得焦头烂额。昨晚我跟几个朋友聊了聊，他们厂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说得恳切，仿佛真是来贺喜兼道谢的挚友。
何雨林心里门儿清，面上却是一派谦逊，笑着把娄振华和谭芸让到八仙桌旁仅有的两把好椅子上：
“娄先生您太客气了。我是厂里的大夫，为厂子、为您分忧，那是我的本分。柱子，别愣着，赶紧给娄先生和夫人沏茶！”
傻柱早就看呆了，被大哥一喊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去拿暖瓶和茶杯。
娄振华平日几乎不与底层工人打交道，身上难免带着距离感。
但或许是谭芸枕边风的作用，或许是真心看重何雨林，他今日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他接过傻柱躬敬递上的粗瓷茶杯，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目光扫过里间卧房门口，隐约可见那铺着大红床单的炕，感受到寻常百姓家对婚姻大事的朴素重视，似乎颇受触动。
这小子，一旦成了婚，有婆娘管着，就不怕她会对谭芸起什么坏心思，这就很好。
他放下茶杯，伸手拍了拍何雨林的肩膀，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雨林啊，你要结婚，是人生大事。作为朋友，我不能看着你还挤在这工人宿舍里成家。”
他顿了顿，环视一周，继续说：
“这样，后院后罩房，连耳房一共五间，以前住着个姓聋的老太太。我让人查过了，那人已经失踪多日，怕是没了。那几间房，以后就归你了。我回头谭芸安排跟收拾收拾，算是我送你结婚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