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茹同志,”何雨林忽然开口,脸上带着那副标志性的、看起来有点“憨”的笑容,
“待会儿菜上了,你别客气,多吃点。你看你……”
他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下,语气诚恳,“得多补补,才有力气。”
秦淮茹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当是关心,心里一暖,轻轻“恩”了一声。
何雨林又象是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能喝酒吗?要不来点?”
秦淮茹连忙摆手,头摇得象拨浪鼓:“不不不,我不会喝!”乡下只有爷们儿才喝酒,女人哪能碰这个?而且酒多贵啊!”
何雨林被她紧张的样子逗乐了:“紧张什么?我就问问。不喝酒,那喝点汽水?北冰洋的,橙子味,甜甜的,你们姑娘家应该喜欢。”
北冰洋的前身是北平制冰厂,只不过在1950年收归国有之后,注册了北冰洋商标。
这个时期,汽水除了北冰洋,还有正广和,山海关,冰峰,而且清一色橙子味的,这年代的人喜欢橙子味为主,就说今天谭芸给他叽叽抹的就是橙子味的奶油蛋糕
“汽……汽水?”秦淮茹听说过这东西,但从来没喝过,听说也是稀罕物。
她尤豫了一下,小声道:“那……那会不会也很贵?”
何雨林看着她小心翼翼计算着“贵不贵”的模样,觉得实在可爱,忍不住笑出声:“你呀,别老想着贵不贵。今天我请你,你就放开了吃,放开了喝。以后……”
他顿了顿,眼神柔和地看着她,“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对了,淮茹同志,你是小学毕,业吗?”
“恩,是小学”
秦淮茹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慌忙低下头,心里却象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甜甜的。
这个何雨林同志,好象……真的挺好的。
“何雨林同志,我小学毕业,你不喜欢吗?”
秦淮茹思考了片刻,低头问道。
乡下有书读就很不得了了,要是对方因为自己是小学,而嫌弃,那就太难受了。
何雨林忙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喜欢你小学毕业,这样我不就有了开道,你的空间吗?说真的,要是你是大学,我还不喜欢呢。”
这是何雨林的实话,他眉头一挑,继续说,
“没事的淮茹同志,我就是想大调查一下。互相了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我济大的,但是我会慢慢的教你,学认字,学数字,等到你学圆润了,再学历史”
这顿饭,秦淮茹吃得是自打记事儿以来最饱足、最滋味的一顿。
葱烧海参的软糯鲜香,糟溜鱼片的滑嫩爽口,那碗烩乌鱼蛋汤更是鲜得她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九转大肠的醇厚,干炸丸子的焦香……每一样都是她从未想象过的美味。
乡下的日子,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荤腥,肚子里缺油水。
突然这么一顿大鱼大肉下来,她只觉得肠胃被填得满满的,甚至有些发胀。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预想中那种油腻过头的不适感。
“嗝……”
一个细微的饱嗝不受控制地溜了出来,秦淮茹立刻羞得满脸通红,赶紧用手捂住嘴,偷偷抬眼去看何雨林。
何雨林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仿佛没听见,只是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
他放下汤碗,很自然地从随身的“麻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推到秦淮茹面前。
“给,胃药。怕你一下子吃太多油腻,肠胃不适应。先吃一片预防着,晚上要是还不舒服,再吃一片。”
秦淮茹看着桌上那个干净的小纸包,心里头“轰”地一下,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鼻子都有些发酸。
他……他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这么细心,这么体贴……
“谢……谢谢何雨林同志。”她声音更轻了,心里却象揣了个小火炉,暖烘烘的。
等到结帐的时候,伙计拿着单子过来,何雨林爽快地付了钱。
秦淮茹眼尖,瞥见了那张单子上的数字——五块钱整!
她的心猛地一跳!
五块钱!
在乡下,一家人勤勤恳恳干上几个月,刨去口粮,也未必能攒下五块钱的现钱!
平日里都是地里产出什么吃什么,最多拿鸡蛋、蔬菜去集上换点盐巴针线,几乎不花什么钱。
可这一顿饭……就吃掉了五块!
秦淮茹脑子里嗡嗡的,嫂子张氏的话不由自主地又冒了出来:
“要是他肯为你花上两三块,那就是心里头真有你了……”
三块,就该主动了。
那……五块呢?
五块钱,一顿饭!
嫂子压根就没说花了五块要怎么干
秦淮茹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里翻江倒海。
这分量……也太重了!
重得她心慌,又隐隐有一丝被如此隆重对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和……压力。
自己该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这五块钱,对得起他这份心意?
走出丰泽园,午后阳光正好。
何雨林推着自行车,秦淮茹跟在他身旁半步远的地方,两人一时无话。
秦淮茹还沉浸在那五块钱带来的冲击里,走路都有些飘忽。
何雨林倒是神色如常,仿佛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顿便饭。
他侧头看了看秦淮茹有些恍惚的侧脸,忽然停下脚步,把自行车支好。
“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完,他快走几步,来到路边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前。
不多时,他举着一串晶莹剔透、裹着亮晶晶糖壳的山楂冰糖葫芦走了回来,直接递到秦淮茹面前。
“喏,尝尝这个。解解腻,也甜甜嘴。”
秦淮茹看着眼前这串红艳艳、仿佛闪着光的糖葫芦,愣住了。
糖葫芦她见过,乡下赶集时也有,但那糖壳又薄又暗,看着就涩口。
哪象眼前这串,糖壳厚实均匀,象一层透明的琥珀,里头山楂饱满圆润。
在阳光下,简直象一件艺术品。
“给……给我的?”她有些不敢接。
“当然。”何雨林笑着,又把糖葫芦往前递了递,“快拿着,不然糖该化了。”
秦淮茹这才怯生生地伸手接过。
指尖触碰到冰凉坚硬的糖壳,心里某处也跟着一颤。
她小心翼翼地咬下一颗。
“咔嚓”一声轻响,糖壳在齿间碎裂,清甜瞬间弥漫开来,紧接着是山楂微酸软糯的果肉,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甜腻。
酸甜交织的滋味在口腔里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
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满足又有些孩子气的笑容。
何雨林推着车,看着她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糖葫芦,暗暗比对了一下。
这得啥时候才能练成谭芸的水平啊?
如今的秦淮茹怕是一口也吃不下啊。
何雨林有些着急的说,“淮茹同志,你能不能一口吃下一根糖葫芦?”
秦淮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能吞,但问题是她不能当着相亲对象的面吧?
何雨林就象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样,好奇的说,“你试试看呗,你不会做不到吧?”
秦淮茹不服输的撇了撇嘴,“行,那我吃了啊,你,你可不准笑我大嘴巴子。”
“不会,你先等等,我买一根大的糖葫芦。”
何雨林蹬蹬瞪的,跑到另一个商贩那里,挑了根最大最长的递给了她,“试试?”
秦淮茹眉头微挑,“试试就试试,谁怕谁呢。”
何雨林诧异的不得了,真是想不到啊,秦淮茹这是深长不露!!
秦淮茹压根就不知道啥意思,虽然有点大,有点难顶,但看到对方开心的样子。
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也被这简单的甜味触动了。
这个从乡下来、对未来充满忐忑又暗含野心的姑娘,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动人的纯粹。
系统的提示音让何雨林精神一振!
本草纲目是不错,但现在的环境多少药草都无法生存?意义也不大。
但白条鸡那真是实打实的东西啊。
只是这白条鸡,映射秦淮茹会不会太
他心情大好,转头对秦淮茹说:
“走吧,淮茹同志。时间还早,我带你四处逛逛。第一次来四九城,总得看看。”
秦淮茹偷偷瞄着何雨林推车的挺拔背影,咬着糖葫芦的竹签,心里暗暗想着:
嫂子说,花了三块钱,就该主动了……
那花了五块,还给了糖葫芦……
我……我是不是……得更主动一点才行?
可……该怎么主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