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房自家屋里,何雨林反手拉上了门闩。
何雨水端着一盆热水费劲巴拉地挪过来,小脸憋得通红。傻柱则在灶台前忙活,闷声不响地把两盘菜端上桌。
何雨林瞥了他俩一眼,这俩小的,一个赛一个地耷拉着脑袋,屋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气氛。
他心下明了。
现在的傻柱还不是后来那个混不吝的“傻柱”,夯是夯了点,但心思其实挺活泛,就是缺个人好好引导。雨水年纪小,更是藏不住心事。
“都坐下。”何雨林自己先拉开凳子坐了,指了指对面,“说吧,心里头琢磨什么呢?跟大哥还藏着掖着?”
傻柱低着头,用筷子一下下戳着碗里的米饭粒,不吭声。
何雨水瞅瞅二哥,又看看大哥,奶声奶气地开口了:“大哥……刚刚二哥说,您要找媳妇了……是不是找了媳妇,就不要我跟二哥了?”
何雨林眉头一皱,目光转向傻柱:“柱子,是你说的?”
傻柱从小就怕大哥那砂锅大、梆硬的拳头,挨一下能疼半天,闻言立刻缩了缩脖子,声音跟蚊子哼似的:
“大哥……我们打小就没娘,是您……您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我们长大的。您要是结了婚,成了家,我……我怕我跟雨水成了您的拖累,眈误您过好日子。”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眼圈有点红:
“我想好了,咱们正房三间,还有旁边那间耳房空着。明儿个开始,我跟雨水就搬耳房去住。那屋收拾收拾也能住人,不眈误您……”
何雨林听着听着,心里头那股火气“噗嗤”一下,全变成了又酸又暖的感慨。
这小子,是真懂事儿,也是真怕被丢下。
他伸手,用力揉了揉傻柱刺猬似的短发,笑骂道:
“傻小子!瞎琢磨什么呢?大哥是那种人吗?”
他放缓了语气,给弟弟妹妹交底:
“聋老太那老虔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她那后罩房三间,过段时间我让娄老板收拾出来给我。但这阵子,我跟你嫂子还住正房。”
他看着两双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继续道:“放心,大哥走到哪儿,都不会忘了你们俩。柱子,何大清走得是急,但他原本就打算送你去丰泽园拜师学艺。你谭家菜的火候还差得远,等学成了真本事,工作的事儿,大哥给你安排。”
说着,他伸手进那个麻袋,掏出了十个肥硕饱满、品相极佳的极品大鲍鱼,“啪”地放在桌上。
灯光下,那鲍鱼肉厚饱满,色泽诱人,一看就贵。
傻柱眼睛都直了:“鲍……鲍鱼?!还是这么大个儿的!”
谭家菜以烹制海鲜见长,鲍鱼更是看家本领之一。
何大清以前偶尔也能弄点次等的回来,可跟眼前这些一比,简直成了渣。
“喏,拿着。”何雨林把鲍鱼往傻柱那边一推,“晚上加菜。”
傻柱捧着鲍鱼,手都有点抖,重重点头:“恩!大哥,我一定好好做!”
何雨水吸溜了一下口水,凑过来,大眼睛眨巴眨巴:“大哥,那……大嫂是个啥样的人呀?好看不?”
何雨林乐了,捏了捏妹妹的小脸:
“乡下来的姑娘,实在,好生养。大哥争取啊,明年就让雨水当上小姑姑,抱着大胖侄子玩,好不好?”
何雨水想象着那画面,顿时忘了刚才的担忧,“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用力点头:“好!”
屋里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热饭暖菜的香气和兄妹间暖融融的亲情。
晚上九点,昌平,秦家村。
这个点儿,乡下早已是黑漆麻黑一片,寂静无声。
只能听到零星的狗叫声。
家家户户熄了灯,人们早已进入梦乡。
可今晚却不同寻常。
两辆自行车碾过村口的土路,车头手电筒的光柱划破浓稠的黑暗。
前面骑车的是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战士,后面跟着个穿着列宁装、干部模样的中年妇女。
两人径直找到了村长秦大海家。
没多久,秦大海就提着煤油灯,领着这两位不速之客,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村东头的秦山家门外。
“秦山!秦山!快开门!好事儿!大好事儿找上门啦!”
秦大海拍着门板,声音在静夜里传得老远。
秦家屋里一阵窸窣,很快亮起了昏黄的煤油灯光。
开门的是秦山的大儿媳张氏,揉着惺忪睡眼,看到门外穿着军装的人,吓得一激灵,睡意全无:
“哎哟!村长,您这是……这二位同志是?”
“快,把你公爹喊起来!军管会的同志来了,有天大的好事!” 秦大海脸上笑开了花。
张氏不敢怠慢,连忙回身喊人。
没一会儿,秦家老小全起来了。
秦山披着褂子,老伴谢氏跟在身后,大儿子秦淮海趿拉着鞋,还有睡眼朦胧、怯生生躲在母亲身后的秦淮茹。
煤油灯的光晕下,那位女干事开了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秦山同志,抱歉这么晚打扰。我是昌平军管会的干事,姓李。这位是小王同志。我们连夜赶来,是受组织委托,来给您家闺女淮茹同志,说一门亲事。”
“啥?!”
秦山手里的烟袋锅子差点掉地上,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啥????”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欠了公粮?得罪了谁?还是淮茹在外面惹了祸?
可万万没想到,军管会的同志大半夜从县城跑来,竟然是为了给自家闺女说亲?!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秦家简陋的堂屋里,气氛从震惊、疑惑,慢慢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李干事言简意赅,说明了男方的“优越条件”:
四九城正经厂医,根正苗红,军属家庭,年轻有为,组织上极为看重……虽然具体姓名单位暂不便透露,绝对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家。
其实,就连李干事也是懵逼的,这电报是军区发的,直接发到主任那里,这可了不得,他们压根就不敢怠慢。
还听说对方的父亲,快奔四十了,还奔赴东北参军,真是了不得的家庭啊
秦山听得一愣一愣的,只会反复念叨:“这……这……祖坟冒青烟了……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里屋,张氏紧紧拉着小姑子秦淮茹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淮茹啊!听见没?城里的!还是大夫!吃公家粮的!我的老天爷……你算是掉进福窝里了!明儿个去城里,嫂子帮你好好捯饬捯饬!可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秦淮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心跳得跟打鼓一样。
张氏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毕竟是第一次相亲,得跟小姑子好好的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