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忆了一下原主李冥的记忆,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不确定:
“我不知道 记忆里没有说过地府纪年和阳间的对应关系。寿籍司的生死簿上,记录的都是地府的纪年,从来没有提过阳间的年份。可能地府和阳间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吧,我也不清楚”
张主任点点头,目光紧紧盯着麦克风,语气带着谨慎的探究:
“您说您有生死簿?那具体是什么样子的?能不能再详细描述一下,比如纸张的质感、字迹的特点,还有装订的方式?这些细节对我们判断情况很重要。”
电话那头的李明似乎愣了一下,
紧接着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
过了几秒,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切,还有几分对生死簿的熟悉感:
“就是册子!线装的古册,封面是深褐色的厚纸,摸起来糙糙的,边缘有点磨损,好像用了很多年。
里面的纸是黄色的,特别厚,比我们平时用的 a4 纸厚好几倍,指尖划过能感觉到明显的纤维纹理,有些纸页上还带着淡淡的霉味。
每页上面用小楷写着几十个人的死籍信息,字很小,但很工整。”
他顿了顿,像是在确认记忆,
又像是在快速观察手中的册子:
“正册比副册更厚,除了姓名、籍贯、生死时间和死因,还有生平概要,比如这个人一辈子做过什么好事、坏事,有没有犯过罪,甚至连他生前的职业、家庭情况都有简单记录。
副册就简单多了,只录最基本的信息,能省的字都省了。
而且字都是竖排的,从右往左写,跟古籍一样。
死因会用朱红色的笔圈起来,特别显眼,核销状态也是用朱笔批注的,‘已核销’或者‘待核销’,字体比正文大一点,看起来很醒目。”
张主任听得格外认真,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大脑飞速运转。
他看向身边的赵刚,对方会意地点点头,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快速记录著李明描述的细节。
等李明说完,张主任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能让我们‘看’一下吗?您那面铜镜既然能让您看到我们这边,能不能想办法把生死簿的画面传过来?哪怕只是模糊的影像,对我们帮助也很大。”
李明彻底愣住了。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铜镜,镜面依旧清晰地映着政务中心的场景 —— 王建国、张主任,还有两位国安人员围在工位旁,
四个人的表情都格外严肃,眼神紧紧盯着屏幕,
显然在等待他的回应。
怎么传回去?他从未试过用铜镜传递画面,之前能看到阳间,
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他下意识地将铜镜从掌心拿起,对准手中的副册。
封面深褐色的布料、磨损的边角、蓝色的线装痕迹,都清晰地映入镜中。他
心里没底,只能在脑海中默念 “让他们看到,让他们看到生死簿”,
像是在祈祷一样。
就在这时,铜镜表面突然再次漾起涟漪,比之前更明显,一圈圈扩散开来,原本映着政务中心的画面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手中副册的影像。
镜面微微晃动,像是被风吹了一下,但影像却异常稳定。
政务中心的小隔间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屏幕上 —— 不是王建国用来接线的普通电脑,而是赵刚带来的一台特殊设备。
这台设备是国安局专用的信号接收仪,能捕捉到各种非常规的信号波动。
此刻,设备的屏幕突然亮起,跳出了清晰的画面。
画面有些模糊,边缘带着轻微的晃动,像是手持拍摄的效果,
但核心内容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本泛黄的线装古册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纸页呈现出岁月沉淀的暗黄色,上面用墨色小楷写着竖排的文字,
一些文字旁边用朱红色的笔圈出,像是标注着重点。
画面的左下角,能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肤色白得不正常,没有一丝血色,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人,正轻轻捏著古册的边缘。
整个隔间里一片死寂,
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轻微。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赵
刚伸手推了推眼镜,手指在设备上快速操作,试图分析画面的来源和传输方式;
李伟则皱着眉,仔细观察著古册的细节,
尤其是纸张的纹理和墨迹的颜色,试图判断其真伪。
那册子的纸质粗糙却坚韧,墨色沉稳,没有现代印刷的反光,
装订方式也是最传统的线装,针脚整齐,
透著一股难以伪造的古旧感。
更重要的是,画面是动态的 —— 几秒钟后,那只苍白的手轻轻翻动了一页,纸页翻卷时的弧度、纸张摩擦发出的细微 “沙沙” 声,
都通过设备清晰地传递出来,真实得令人心悸,
仿佛那本古册就放在他们面前。
“拍摄设备呢?”
赵刚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
“没有镜头畸变,没有焦点变化,画面的清晰度和稳定性都远超普通的微型摄像头,这不像任何已知的拍摄技术”
他从事技术工作多年,接触过国内外最先进的监控和拍摄设备,
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影像 —— 没有任何设备痕迹,却能实现实时、高清的画面传输。
“而且是实时传输,没有任何延迟。”
李伟补充道,他抬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从他翻动册子到我们看到画面,中间没有任何间隔,这已经超出了现有通信技术的极限,哪怕是最先进的 5g 技术,也会有毫秒级的延迟。”
张主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震惊中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惊叹的时候,必须抓住机会,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拿起麦克风,对着设备沉声问道:
“同志,我们已经看到生死簿了。现在有个关键问题想请教您 —— 您说您找不到张阿牛的记录,有没有可能 记录被归到了别的分类下?
比如,司吏给您的信息有误,他的死因不是‘溺亡’,而是‘意外身亡’或者‘病故’?又或者,他的籍贯记录错了,‘冀州河间府’其实是‘蓟州河间府’,或者其他类似的地名?”
李明听到这话,像是被突然点醒,猛地愣了一下。
对啊!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原主李冥的记忆里,确实有过类似的情况 —— 有时候阳间的报丧人员会报错信息,把 “病故” 说成 “意外”;
有时候勾魂使者在记录时会写错地名,把相近的州县弄混。
司吏虽然严厉,但也不是不会出错,他给的木牍信息未必百分之百准确。
“有可能 这确实有可能!”
李明的声音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绝望取代,
“可就算知道有可能,我也没时间找了啊!沙漏里的黑沙只剩最后一点了,最多还有十分钟,这么多册子,
我怎么可能在十分钟内翻完所有可能的分类?”
他的语气里带着哭腔,声音越来越急切,
“而且我也不知道司吏到底哪里错了,是死因,是籍贯,还是年份?万一都错了,我根本无从找起”
“别慌,同志,我们来帮您想办法。”
赵刚突然开口,声音急促却沉稳,
“您先告诉我们生死簿记录的结构,越详细越好。比如,每一页有多少行记录?每行记录的格式是不是固定的?姓名、籍贯、生死时间、死因这几项的排列顺序是怎样的?有没有索引或者目录之类的东西,能快速定位到某个人的记录?”
李明一边看着沙漏里不断减少的黑沙,
一边快速回忆着生死簿的细节,语速极快地回答:
“每页有二十行记录,一行对应一个人,格式是固定的,不会变。排列顺序是先写姓名,然后是籍贯,籍贯会精确到州县府,比如‘冀州河间府’;
接下来是生辰,用的是地府的纪年,格式是‘某某年某月某日’;
然后是卒时,格式跟生辰一样;
再后面是死因,最多四个字,比如‘溺亡’‘病故’‘意外’;
最后是核销状态,用朱笔写在最右边。
没有索引,也没有目录,
只能按时间顺序一本本翻找,
找到对应的年份和月份,再一行行看名字。”
“时间呢?您那边大概还剩多少时间?沙漏里的黑沙还能支撑多久?”
张主任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他知道,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李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沙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沙漏上方的黑沙已经只剩下最后薄薄一层,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滑落,
估计最多还有二十多分钟,沙子就会全部漏完。
“ 大概二十分钟,最多二十五分钟了。”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二十分钟” 赵刚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张主任,眼神里带着坚定,
“主任,我们需要立刻联系专家组。古文献专家,熟悉古代文书分类和纪年方式的;资料库专家,能根据现有信息快速构建检索逻辑的;还有刑侦痕迹专家,擅长从细节中发现线索的。现在就要,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张主任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抓起桌上的电话,
拨通了更高层级的号码。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政务中心和地方国安部门的处理范围,
必须上报给国家层面,调动最顶尖的资源,才有机会解决问题。
电话接通后,他用简洁而清晰的语言汇报了情况,重点强调了铜镜传输画面的真实性、生死簿的细节,以及李明剩余的时间紧迫。电话那头的人听完后,立刻做出指示,要求他们务必保持与李明的通话,同时启动国家级应急响应,调派专家组赶赴现场支援。
燕京,某绝密会议中心。
一座隐藏在深山之中的现代化建筑里,椭圆形的会议室灯火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严肃的氛围。
十七个人围坐在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每个人的表情都格外凝重。
坐在主位的是国安部副部长陈峥,
他身穿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而沉稳。
在他两侧,坐着三位国安系统的高级官员,他们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显示著从地方政务中心传回的所有数据和画面。
除此之外,会议室里还有来自中科院的物理和通信专家、社科院的历史和古文献专家、国家档案馆的档案管理专家、顶尖大学历史系的教授和计算机科学系的学者,
以及两位身穿军装、肩章上显示著将星的高级军官 —— 他们代表着军方,负责评估这次事件可能带来的战略影响。
会议室正前方的大屏幕被分成了两个部分,
左边的屏幕显示著铜镜传输过来的实时画面 —— 一本泛黄的线装古册,画面偶尔会因为李明的动作而轻微晃动;
右边的屏幕则是政务中心王建国工位的监控画面,
能看到张主任、赵刚、李伟和王建国四人围在设备旁,表情严肃地讨论著什么,
证明左边的画面并非伪造,而是真实的实时传输。
“所以,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我们基本可以确定。”
陈峥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会议室的寂静,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他的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震撼的余波,
“通话的另一端,确实存在一个自称‘地府鬼吏’的个体,他持有一件能够跨越维度与我们世界进行实时通信的未知装置 —— 也就是他所说的铜镜。并且,他已经向我们展示了疑似‘生死簿’的古文献,通过铜镜将画面传输到了我们的设备上。”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份报告,继续说道:
“技术部门已经对信号进行了全面分析,结果显示,信号源无法追踪,传输方式也无法解析 —— 既不是电磁波,也不是量子通信,更不是任何已知的物理信号,完全超出了现有科学体系的认知。
专家组初步判断,画面中的古册,其纸质、墨迹、装订方式,都与我国唐宋时期的官府档案高度相似,但在一些细节上又存在差异,比如纸张的纤维结构、墨迹的成分,像
是一个独立发展的文书体系,与阳间的历史文献既有联系,又有区别。”
陈峥的话音刚落,坐在会议桌右侧的一位头发花白的历史学家就举起了手。
他是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的张教授,
从事古代史研究四十余年,对唐宋时期的文献有着极深的造诣。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困惑:
“陈部长,如果 我是说如果,对方真的是来自‘地府’的人员,那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不是说明,神话传说中的地府是真实存在的?轮回转世也是真实的?那我们一直以来创建的世界观、科学体系,是不是都要被推翻了?”
他的话引起了会议室里一阵小小的骚动。
在座的大多是科学家和学者,他们一生都在追求真理,相信科学能够解释世间万物。
但这次的事件,却超出了科学的范畴,
触及了神话和超自然的领域,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认知。
“世界观的问题,我们稍后再慢慢讨论。”
陈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语气不容置疑,
“现在的核心问题有三个:第一,如何进一步验证对方身份的真实性,确认他所说的‘地府’和‘生死簿’是否真的存在;第二,如果他的身份是真实的,我们该如何与‘地府’创建沟通渠道,制定应对策略;第三,这次跨界接触背后,可能存在的战略价值和潜在风险,我们必须提前评估,做好准备。”
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的计算机专家推了推眼镜,
开口说道:
“关于验证身份,我有个想法。我们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些特定的‘测试’,比如,让他在‘地府’移动某个特定的物品,比如那本生死簿,或者旁边的沙漏,然后通过铜镜将画面传过来,看看我们这边能否观察到物品的移动 —— 如果能看到,就说明他确实能控制‘地府’的物体,他的身份可信度会大大提高。另外,我们还可以让他描述一些只有‘地府’才可能存在的景象,比如‘寿籍司’的布局、其他鬼吏的样子,甚至是‘地府’的天空、建筑风格,通过这些细节来判断他是否在说谎。”
他的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
一位物理专家补充道:
“我们还可以尝试分析铜镜传输画面的物理特性,比如光线的来源、画面的分辨率、是否存在三维立体效果,这些都能帮助我们判断‘地府’是否是一个真实的空间,
而不是对方编造出来的幻象。”
会议室里的讨论渐渐热烈起来,
大家纷纷提出自己的建议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