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死人沟外围的荒原上缓慢行进。
张图坐在副驾上，手里摸着着那本契约法书。
”头儿，咱们往哪儿走？”耗子一边开车一边问，”这荒郊野岭的，连个参照物都没有。”
张图没吭声。
他也在琢磨这个事。
怀表上说债务减免了一成，可这心里反倒更不踏实了。
转移债务？
这他妈不就是找替死鬼吗？替死鬼还不起债，那就会滚雪球，那这笔债就坏帐了吗？
正想着，前面探路的摩托车突然一个急刹，豆芽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头…头儿！前面…前面有情况！”
张图抬眼望去，荒原尽头隐约能看到几缕炊烟。
”有人家？”耗子眼睛一亮。
”不象。”张图眯起眼睛，”这鬼地方，哪来的正经人家。”
车队缓缓靠近。
那是个临时营地，七八顶破帐篷支棱着，中间生着堆火。
二十来个人或坐或站，个个面带菜色，衣衫褴缕。
看见车队过来，他们都警剔地站起来，手摸向身边的家伙。
”停车。”张图说。
车队在营地外五十米停下。
张图独自落车，空着手往前走。
”老乡，路过。”他扬声喊道，”讨碗水喝。”
营地里走出个中年汉子，脸上有道疤，从眼角一直划到下巴。
”哪条道上的？”刀疤头打量着他。
”逃难的。”张图说，”从北边来。”
刀疤头眼神闪铄：”北边？黑瞎子屯那边？”
”你知道黑瞎子屯？”
”听说过。”刀疤头咧咧嘴，”那地方不是有个赵黑塔吗？狠角色。”
”死了。”张图轻描淡写。
刀疤头瞳孔一缩：”怎么死的？”
”让人宰了。”张图盯着他，”你认识？”
刀疤头干笑两声：”道上混的，谁没听过赵黑塔的名号。”
他侧身让开：”既然都是逃难的，进来喝口水吧。”
张图回头对车队打了个手势，带着耗子几个人走进营地。
营地很破，但收拾得还算整齐。
”坐。”刀疤头指了指火堆旁的木桩。
张图坐下，耗子站在他身后，手一直按在枪套上。
”你们从哪来？”张图问。
”南边。”刀疤头递过个水壶，”那边待不住了，往北走。”
”南边怎么了？”
”闹饥荒，还闹瘟疫。”刀疤头叹气，”死的人比活的多。”
张图接过水壶，没喝，放在脚边。
”你们这是要去哪？”
”听说北边有个安全区。”刀疤头说，”叫黑瞎子屯。”
张图心里一动，这伙人还不知道黑瞎子屯已经没了。
”劝你们别去。”他说，”那地方现在比南边还危险。”
”为啥？”
”诡物暴走，安全区没了。”
刀疤头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刚从那儿过来。”张图说，”差点把命搭上。”
火堆旁顿时安静下来。
那些人的眼神都变了，从警剔变成怀疑。
刀疤头干咳一声：”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
”爱信不信。”张图站起身，”水不喝了，告辞。”
他刚转身，刀疤头突然喊住他。
”等等。”
张图回头。
刀疤头脸上堆笑：”既然北边去不了，南边也回不去，咱们搭个伴儿？”
”不用。”张图拒绝得干脆，”人多了目标大。”
”这话说的。”刀疤头走近几步，”这世道，人多力量大嘛。”
他身后那些人悄悄围上来。
耗子立即拔枪：”退后！”
刀疤头举起手：”别激动，都是自己人。”
张图冷笑：”谁跟你是自己人。”
他目光扫过营地，发现帐篷后面藏着几具尸体，看衣着象是过路的难民。
”你们是吃人的？”张图突然问。
刀疤头脸色骤变。
”你胡说什么！”
”帐篷后面那几具尸体，怎么回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刀疤头猛地从后腰抽出砍刀：”既然看出来了，就别想走了！”
他身后那些人纷纷亮出家伙。
张图这边只有五个人，被二十多人围在中间。
”头儿，咋整？”耗子低声问。
张图没说话。
他摸着怀里的契约法书，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这书不是能转移债务吗？
正好拿这帮人试试。
他掏出书，快速翻到某一页。
书上写着：”以血为引，可转其债。”
”耗子，顶住。”张图说，”给我一分钟。”
他咬破手指，按在书页上。
诡异的事发生了。
书页上的文本开始蠕动，像活过来一样。
刀疤脸已经冲过来，砍刀直劈张图面门。
张图不躲不闪，口中念念有词。
那是书上的咒文，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就这么照着念。
砍刀在离他额头七寸的地方停住。
刀疤脸整个人僵在那里，眼珠子瞪得老大。
他身后那些人也一样，全都定在原地，跟雕塑似的。
”头…头儿…”耗子结结巴巴，”这…这是咋回事？”
张图没理他，继续念咒。
他感觉怀里的怀表在发烫，表盖自动弹开。
他拿出来一看，白雾翻滚，浮现新的字迹：
”债务转移进行中”
刀疤脸开始抽搐，嘴里吐出白沫。
他那些手下也一样，个个翻着白眼，浑身发抖。
张图突然觉得身上一轻，好象卸下了什么重担。
但与此同时，他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这债，真让别人背了？
咒文念完，刀疤脸等人扑通倒地，不省人事。
”头儿，他们”耗子试探着问。
”没死。”张图收起书，”昏过去了。”
他走到刀疤脸身边，蹲下检查。
刀疤脸呼吸平稳，就象睡着了一样。
但张图能感觉到，这人身上多了点什么。
”搜一下营地。”张图站起身，”有用的东西带走。”
耗子带人开始搜查。
张图走到帐篷后面，查看那几具尸体，都是普通难民，一个个死状凄惨。
”头儿，找到些粮食和药品。”耗子过来报告。
”装车。”张图说，”完事就走。”
”这些人呢？”耗子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刀疤脸等人。
”不用管。”张图转身走向车队，”让他们自生自灭。”
车队再次上路时，天已经擦黑。
张图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营地。
怀表又震动了。
他掏出来一看，表盖里的白雾中浮现新的字迹：
”债务减免两成。”
果然有效。
耗子一边开车一边偷瞄他：”头儿，刚才那本书”
”不该问的别问。”张图打断他。
耗子缩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夜幕降临。
荒原上的风跟刮得车玻璃呼呼作响。
张图闭目养神。
那本契约法书是个宝。
用的好，此后无债一身轻。
用的不好，这债该怎么算……
正纠琢磨着，前方突然亮起刺眼的灯光。
好几辆车堵在路中间，车顶上架着机枪。
”停车！”有人用喇叭喊话。
耗子一个急刹，车队停下。
张图睁开眼，看向前方。
灯光太亮，看不清有多少人。
但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契约法书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