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木牌歪歪斜斜插在谷口,”死人沟”三个字象是用血写的,早就发黑发暗。
张图站在谷口往里瞅。
这沟真他娘深,两边峭壁跟刀削的似的,光秃秃连根草都不长。
谷里飘着层薄雾,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头儿,咱真要从这儿过?”耗子咽了口唾沫,”这地方看着比刚才那林子还邪乎。”
张图没吱声。
他怀里的项炼在发烫,帐本在震动,连死沉的怀表都轻轻颤了一下。
三样东西同时有反应,这沟里肯定有货。
”进。”张图吐出个字。
车队缓缓驶进山谷。
一进谷,温度骤降。
明明是盛夏,却跟数九寒天似的,冻得人直打哆嗦。
”邪门了”耗子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这啥鬼地方?”
越往里走,雾越浓。
能见度不到十米。
张图让车队放慢速度,一辆跟着一辆,生怕走散了。
开了约莫一里地,前面雾里突然冒出个人影。
”停车!”张图喊。
车队停下。
那人影晃晃悠悠从雾里走出来,是个穿着破烂军装的老兵,身上全是血。
”救救命”老兵伸出手,声音虚弱。
耗子刚要落车,被张图一把按住。
”别动。”
张图眯眼打量那老兵。
军装是几十年前的款式,早就褪色了。伤口还在淌血,可那血是黑的,凝在伤口上像沥青。
”老乡,救救我”老兵又喊,声音带着哭腔。
张图端起枪:”你是哪个部队的?”
”我我是东北军的”老兵眼神躲闪,”打鬼子负伤了”
”放屁。”张图冷笑,”东北军早没了,现在是他娘的末世。”
老兵一愣,脸上露出狰狞:”见死不救,你们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他猛地扑过来,速度奇快。
张图扣动扳机。
”砰!”
子弹打中老兵胸口,溅起一团黑血。
可老兵只是晃了晃,继续往前冲。
”妈的,打不死!”耗子慌了。
张图又开一枪,打中老兵脑袋。
半个脑袋都打没了,可那玩意还在动。
”开车!撞过去!”张图喊。
耗子一咬牙,猛踩油门。
越野车直接撞上去,把老兵撞飞出去老远。
可那玩意落地后,又晃晃悠悠站起来,半个脑袋耷拉着,还在往前追。
”加速!快!”张图催促。
车队加速往前冲。
后视镜里,那老兵还在追,速度越来越快。
不止他一个。
雾里又冒出更多人影,都穿着破旧军装,个个带伤,个个都在追。
”头儿!后面好多!”豆芽在对讲机里喊,声音都变调了。
张图回头一看,心里发毛。
起码几十个,男女老少都有,不光有当兵的,还有老百姓打扮的。
全都浑身是血,眼神空洞,不要命地追着车队。
”开枪!打腿!”张图下令。
顿时枪声大作。
可子弹打在这些玩意身上,跟挠痒痒似的,根本拦不住。
眼看就要被追上。
突然,前方雾里亮起灯光。
隐隐约约能看到是个小村落。
”往村里开!”张图喊。
车队加速冲向村子。
那些追兵在村口停下,不敢再往前,只是在雾里徘徊,发出不甘的嘶吼。
车队开进村子,停下。
张图落车打量。
这村子不大,十几间土坯房,静悄悄的。
”有人吗?”耗子喊了一嗓子。
没回应。
只有回声在谷里荡来荡去。
”搜一下。”张图说,”小心点。”
众人分散开,挨家挨户搜查。
张图推开一扇木门,灰尘簌簌落下。
屋里摆设整齐,炕上被褥叠得方方正正,桌上还摆着碗筷,象是主人刚离开。
可到处都落满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住了。
”头儿!这边!”瘦子在隔壁喊。
张图过去一看,瘦子站在一口井边,脸色发白。
”咋了?”
”你你听”瘦子指着井口。
张图凑过去,听见井里传来细微的哭声。
是个女人在哭,呜呜咽咽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装神弄鬼。”张图冷哼一声,捡起块石头扔下去。
哭声戛然而止。
过了会儿,变成咯咯的笑声。
笑得人头皮发麻。
”头儿,这地方不能待啊!”耗子跑过来,”每间屋子都邪门!”
正说着,豆芽连滚带爬跑过来:”头…头儿!村口…村口那些东西不见了!”
张图快步走到村口。
雾还浓,但那些追兵确实不见了。
空荡荡的,好象从来就没存在过。
”收拾一下,今晚在这过夜。”张图说。
”在这儿?”众人都愣了。
”总比在外面强。”张图指了指村外浓雾,”那些玩意说不定还在外面等着。”
这话在理。
众人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收拾。
选了个相对完整的院子,把车停进去,生火做饭。
天很快黑下来。
谷里黑得特别快,特别彻底。
一点光亮都没有,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没人说话。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突然,村口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很多。
象是有一大群人正在往村里走。
”抄家伙!”张图低喝。
所有人都拿起武器,紧张地盯着村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雾里走出一个个村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他们说说笑笑,扛着农具,牵着牲口,象是刚干完农活回家。
完全没注意到张图他们,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
有个老头甚至从火堆里取了根柴火点烟,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
”这这他娘的是啥?”耗子声音发颤。
”鬼魂。”张图说,”都是死人。”
那些村民各回各家,关门熄灯。
不一会儿,整个村子又安静下来。
好象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头儿咱们是不是闯进鬼村了?”豆芽哆嗦着问。
张图没说话。
他盯着最近那间屋子。
窗户上,赫然映出一个人影,正隔着窗户看着他们。
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
第二天天刚亮,张图就把人都叫起来。
”找找这村子有什么特别的。”他说,”那狐狸引咱们来,肯定有原因。”
众人分散开,在村里仔细搜查。
张图独自往村子深处走。
越往里走,房子越破败。
最后面有间大宅子,看着象是地主家的。
门楣上挂着块匾,字迹模糊,勉强能认出是”李府”。
张图推门进去。
院子里荒草丛生,正堂的门虚掩着。
他走进去,里面布置得挺讲究,桌椅板凳都是红木的,就是落满灰尘。
正堂供着个牌位,上面写着”先考李公明远之灵位”。
张图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正要走,脚下踩到块松动的地砖。
他蹲下身,撬开地砖,下面是个小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本泛黄的日记本。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民国三十四年,倭寇降了,可这世道更乱了”
张图正要往下看,外面突然传来枪声。
他收起日记本,快步冲出宅子。
村口方向,耗子他们正在和一群穿着旧军装的人交火。
这次不是鬼魂,是活人。
”头儿!这帮孙子偷袭!”耗子边开枪边喊。
张图添加战团,抬手撂倒两个。
对方人不多,很快就顶不住了,扔下几具尸体跑了。
”追吗?”耗子问。
”不追。”张图说,”收拾东西,赶紧走。”
他感觉这村子不能久留。
车队很快收拾妥当,驶向村口。
可到了村口,所有人都傻眼了。
来时的路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白雾,雾里隐约能看到刚才那些鬼魂在徘徊。
”掉头!找别的路!”张图下令。
车队在村里转了一圈,发现每个出口都被白雾封死了。
整个村子就象个笼子,把他们困在了里面。
”头儿咱们咱们出不去了”豆芽带着哭腔。
张图没说话,他摸着怀里的项炼,感受着那股蛮横劲儿。
又碰碰帐本,体会那冰冷的算计。
最后是怀表,沉甸甸的债务。
三股力量在体内交锋。
突然,怀表剧烈震动起来。
表盖自动弹开,里面不再是齿轮,而是一片朦胧的白雾。
雾中浮现一行小字:
”价值不足,速寻出路。”
与此同时,他感觉体内的借贷人串行躁动起来,象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这是头一回。
张图盯着怀表,脸色凝重。
看来不找到那狐狸说的”还债的东西”,他们是别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