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衣女人说完就没了影，跟从来不存在似的。
张图坐在炕沿上，半天没动弹，脑子里全是那女人最后那句话。
”别信穿白衣服的。”
这他妈啥意思？
他摸了摸怀里发烫的项炼。
帐本也在微微震动，象是在算计什么。
只有怀表死沉，压得他心口发闷。
”头儿？你没事吧？”耗子探头进来，”刚才好象听见你说话？”
张图摆摆手：”做了个噩梦。”
他没说实话，这世道，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天刚亮，车队就收拾上路。
张图坐在副驾上，盯着前方蜿蜒的土路。
”往南。”他说，”走死人沟。”
耗子一愣：”头儿，那地方听着就不吉利”
”让你走就走。”张图语气不容置疑。
耗子不再多说，打方向盘往南拐。
车队在土路上颠簸前行，越往南走，林子越密。
参天大树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明明是白天，却跟傍晚似的。
”头儿，这地方邪性啊。”耗子缩了缩脖子，”连个鸟叫都没有。”
张图没吭声，他也觉得不对劲，太安静了。
车队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前面出现个三岔路口。
”走哪条？”耗子问。
张图眯眼看了看。
三条路看起来一模一样，都是土路，都往林子里钻。
”中间这条。”他凭直觉说。
车队拐上中间那条路，开了不到十分钟，前面又出现个三岔路口。
还是三条一模一样的路。
”头儿，这”耗子有点懵。
张图心里一沉。
”往回走。”
车队掉头，按原路返回。
可开了半天，不仅没回到原来的路口，前面又出现个三岔路口。
”停车。”张图说。
车队停下。
张图落车，走到路口仔细看。
三条路，连路边的树都长得一个样。
”妈的，鬼打墙。”他骂了句。
”啥？鬼打墙？”耗子脸都白了，”头儿，你可别吓我。”
”吓你干啥？”张图踹了脚路边的树，”咱们转悠半天，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转。”
他走到车队中间，跳上车顶。
”都落车！清点人数！”
众人慌忙落车，挤在路口清点。
这一清点，出事了。
”头儿！少少了三个人！”豆芽结结巴巴地报告。
”谁？”
”胡老三和他那两个手下”
张图心里咯噔一下。
胡老三虽然怂，但还不至于自己跑路。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就刚才停车的时候”
张图环顾四周。
密林森森，静得可怕。
三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搜！”他下令，”以车队为中心，半径五十米，给我搜！”
众人分散开，在林子里边喊边找。
可搜了半天，连个脚印都没发现。
那三个人就象被林子吞了。
”头儿，咋整？”耗子问，”要不再找找？”
张图没说话。
他摸着怀里的项炼，感受着那股蛮横劲儿。
又碰碰帐本，体会那冰冷的算计。
最后是怀表，沉甸甸的债务。
三股力量在体内交锋。
土匪串行叫嚣着杀出去，放贷人在计算得失，借贷人则在担心债务。
”不找了。”张图终于开口，”继续走。”
”可是胡老三他们”
”我说了，不找了。”张图语气冰冷，”想活命的，就跟上。”
众人不敢再多说，默默上车。
车队再次出发，还是走中间那条路。
这次张图留了个心眼，让豆芽在每棵经过的树上刻记号。
可开了半个多小时，前面又出现个三岔路口。
路边一棵树上，赫然刻着新鲜的记号。
”头儿！这这是我刚才刻的！”豆芽声音发颤。
车队真的在原地打转。
张图落车，走到那棵刻记号的树前。
记号很深，确实是刚刻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
密林遮天，连太阳都看不见。
”所有人落车。”他说，”把车围成圈，今晚就在这儿过夜。”
”在这儿？”耗子咽了口唾沫，”头儿，这地方太邪了”
”邪也得住。”张图说，”再转下去，油烧光了更麻烦。”
众人开始忙碌，把车围成圈，生火做饭。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没人说话，只有柴火噼啪作响。
张图坐在火堆旁，盯着跳动的火焰。
他想起那红衣女人的话。
”别信穿白衣服的。”
这鬼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来的白衣服？
正想着，林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
”谁？”张图猛地站起来，端起了枪。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林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一个人影从林子里走出来。
是个老头，穿着破旧的白衣服，拄着根拐棍。
”老乡？”老头看见他们，显得很惊喜，”可算遇见活人了！”
张图心里一凛。
白衣服。
他握紧了枪。
”你谁啊？”他问。
”我是前面屯子的。”老头说，”迷路了，转悠好几天了。”
他边说边往火堆这边走。
张图枪口一抬：”站那儿别动。”
老头一愣，停在原地：”老乡，你这是干啥？”
”你说你是前面屯子的，哪个屯子？”
”就就前面那个”老头支支吾吾。
张图冷笑：”这方圆百里，除了黑瞎子屯和靠山集，还有个屁的屯子。”
老头脸色变了变：”我我记错了，是更远点的”
”滚。”张图说。
”老乡，你这就不对了”老头还想往前凑。
张图扣动扳机。
”砰！”
子弹打在老头脚前，溅起一团泥土。
老头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跑，眨眼就消失在林子里。
”头儿，为啥不让他过来？”耗子不解，”万一真是迷路的”
”迷路个屁。”张图收起枪，”你见过哪个迷路的老头，鞋底一点泥都没有？”
耗子一愣，回想刚才那老头，确实鞋底干净得反常。
”那那是啥？”
”不知道。”张图盯着老头消失的方向，”但肯定不是人。”
夜深了。
众人都睡不着，围着火堆坐着。
林子里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没有。
突然，远处传来歌声。
是个女人在唱戏，咿咿呀呀的，听不清唱的啥。
”头头儿”豆芽声音发颤，”你听见没？”
张图点头。
他不仅听见了，还看见林子里有白影晃动。
不止一个。
好多白影，在树林间飘来飘去。
”都抄家伙。”他低声说。
众人紧张地拿起武器，背靠背围成圈。
白影越来越近，能看清都是穿着白衣服的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个个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他们。
”开火！”张图下令。
枪声大作。
子弹打在那些白影身上，却象打在空气里，直接穿过去了。
白影继续往前飘，离车队越来越近。
”头儿！打不死！”耗子慌了。
张图也心里发毛。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他摸着怀里的项炼，那股蛮横劲儿涌上来。
”用刀！”他抽出砍刀，率先冲上去。
一刀劈向最近的白影。
刀锋划过，白影晃了晃，却没散。
反而伸出苍白的手，抓向张图。
张图侧身躲过，反手又是一刀。
还是没用。
其他人都慌了，边打边退，眼看就要被白影包围。
突然，林子里传来一声狐啸。
尖锐，刺耳。
那些白影听到啸声，都是一顿。
然后，像受了惊吓似的，纷纷往林子里退去。
眨眼间，一个都不剩。
只剩下张图他们，面面相觑。
”刚刚才那是”耗子喘着粗气。
”狐狸叫。”张图收起刀，”是那只绿眼狐狸。”
他看向林子深处。
月光下，隐约能看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一闪即逝。
第二天天亮，车队继续出发。
这次没再鬼打墙，很顺利就开出了那片林子。
前方，是一片荒凉的山谷。
谷口立着块破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
死人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