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眼狐狸叼着半个兔子，蹲在破庙供桌底下直勾勾盯着张图。
既不跑，也不叫，就搁那儿看着。
张图端着枪，没有动作。
他后脖颈子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畜生上次在靠山集外头看见它，矿场就出事了。
现在又在这儿碰上，准没好事。
”头儿？咋样了？”耗子在车队那边喊。
张图没回头，摆了摆手，意思别过来。
他慢慢把枪口放低。
这狐狸要真想害人，刚才就该趁乱下手，既然没动，说不定有别的意思。
”你”张图刚开口。
那狐狸突然把兔子吐地上了，然后用前爪扒拉两下，推到他脚边。
张图一愣。
这是给他吃的？
他低头瞅了眼那血呼啦的兔子，又抬头看狐狸。
狐狸歪了歪头，绿眼睛眯了眯，象是在笑。
张图心里发毛。
”我不吃生肉。”他说。
狐狸好象听懂了，用爪子又把兔子扒拉回去，然后转身，尾巴一甩，钻进供桌后面没了影。
张图依旧站在原地，他摸了摸怀里的项炼，烫得厉害。
帐本也在微微震动。
怀表倒是安静，死沉死沉的。
等过了会儿，确定那狐狸真走了，他才弯腰往供桌后面看。
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
”头儿？没事吧？”耗子带着几个人跑过来。
”没事。”张图直起身，”狐狸不见了。”
”狐狸？”耗子紧张地四下看，”这地方邪性，赶紧走吧。”
张图没动，他总觉得那狐狸有别的意思。
”你们先回去。”他说，”我再看看。”
耗子还想劝，看张图脸色，把话咽回去了，带人退到庙门外等着。
张图在破庙里转悠。
供桌后面有个小门，通往后院，他推开小门，后院更破败，杂草半人高 墙角有口井，井口盖着石板。
张图走过去，发现石板被挪开过，边上还有新鲜的爪印。
他探头往井里看，黑乎乎的，但隐约能看见底下好象有东西反光。
”耗子！拿绳子来！”
绳子拿了过来，张图把一头拴在井沿，另一头系腰上。
”我下去看看。”
”头儿，我下去吧。”耗子说。
”不用。”张图已经顺着绳子往下溜，井不深，三四米就到底了。
这地方空间不小，能站开两三个人，角落里堆着几个木箱子。
张图走过去掀开一个，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罐头。
再掀一个，是压缩饼干，第三个箱子是药品。
绷带，消炎药，甚至还有几盒抗生素。
张图心里一惊，这可比黄金还金贵。
他抬头往井口喊：”下来几个人！有货！”
耗子带着瘦子溜下来，看见箱子里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我滴个娘这够咱们吃个把月了！”
”别废话，赶紧搬上去。”张图嘴上说着，心里却在琢磨。
那绿眼狐狸为啥引他来找这些？
箱子搬上去，清点了一下，总共五个箱子。
三个吃的，一个药品，还有一个装着汽油和零件，正是车队急需的。
”头儿，这”陈管事看着这些东西，又惊又喜。
”别声张。”张图说，”悄悄分下去，别让人知道哪来的。”
”明白明白。”
东西装上车，车队继续出发。
张图坐在副驾上，回头看那破庙越来越远，心里很不踏实。
那狐狸象是成了精。
”头儿，你说那狐狸为啥帮咱？”耗子一边开车一边问。
”不知道。”张图摇头，”但肯定不是白帮。”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狐狸也一样。
车队在林子里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路越来越难走。
”头儿，前面没路了。”耗子踩了刹车。
张图往前看，土路到头了，前面是片沼泽地。
浑浊的水面上冒着气泡，看着就瘆人。
”掉头。”张图说。
”掉不了啊。”耗子苦笑，”路太窄，车转不过弯。”
张图落车看了看。
确实，土路只容一辆车通过，两边都是密林。
想掉头，除非把车开进林子里，可林子里树太密，根本进不去。
”妈的。”张图骂了句。
这下麻烦了，前有沼泽，后路又窄。
万一这时候来个追兵，他们就是瓮里的王八。
”所有人落车！”张图喊，”把车往林子里推！腾出地方掉头！”
命令下去，所有人都动起来。
可车太重，泥地又软，根本推不动。
忙活了半天，车轱辘在泥里越陷越深。
”头儿，不行啊！”瘦子满身是泥，”推不动！”
张图也急了，他走到头车前面，双手抓住保险杠。
”都让开！”
深吸一口气，土匪串行的力量涌上来。
”起！”
他低吼一声，双臂肌肉绷紧，紧接着猛的发力。
那辆越野车的车头竟然被他硬生生抬起来。
”快！垫石头！”他咬牙喊。
耗子反应过来，赶紧带人往车轮底下塞石头。
直到垫好了，张图才松手，在一旁喘着粗气。
”头儿你这力气”耗子看得目定口呆。
”少废话。”张图摆摆手，”试试能不能倒车。”
耗子上车，挂倒挡。
车轮在石头上打了个滑，但还是往后挪了一点。
”有用！”耗子喊。
”继续！”张图说。
就这么一点一点搬和垫，总算把车挪出泥坑，腾出掉头的空间。
等所有车都掉过头，天都快黑了。
”头儿，往哪走？”耗子问。
张图看着来时的路。
回去估计不行，那群疯狗说不定还在后面。
”往东。”他指着另一条的小路，”绕过去。”
车队再次出发。
张图靠在座椅上，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刚才抬车透支了太多力气，土匪串行的力量的确好用，。
他现在骼膊还哆嗦。
”头儿，喝口水。”耗子递过水壶。
张图接过来喝了一口。
”咱们今晚得找个地方过夜。”耗子说，”天快黑了，林子里不安全。”
张图点头，他也知道不安全。
可这荒山野岭的，上哪找安全地方？
正想着，对讲机响了，是后面车的豆芽。
”头…头儿！那…那只狐狸！又…又出现了！在…在路边！”
张图心里一紧。
”停车。”
车队停下。
张图落车往后看。
果然，路边树底下有东西，那只绿眼狐狸就蹲在那儿。
见他看过来，转身往林子里走，走几步便回头看看他。
意思很明显：跟我来。
张图尤豫了一下。
”头儿，咋整？”耗子问。
张图一咬牙。
”跟上它。”
车队缓缓跟着狐狸，在林子里七拐八绕。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前面出现一片空地。
空地上有几间木屋，看着象是猎户留下的。
狐狸在木屋前停下，回头看了张图一眼，转身钻进林子不见了。
张图落车，打量着木屋，屋子很旧，但看起来还算结实。
”搜一下。”他对耗子说。
耗子带人把几间木屋都搜了一遍。
空的，没人，但屋里有炕，有灶，甚至还有些干柴。
”头儿，这地方能住。”耗子回来报告。
张图点点头，那狐狸又帮了他们一次。
”今晚就在这儿过夜。”他说，”安排人守夜，两小时一换。”
”明白。”
众人开始安顿，生火做饭，整理床铺。
张图坐在门坎上，看着黑漆漆的林子。
那狐狸到底想干啥？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肯定有目的。
他摸着怀里的项炼。
突然，项炼又烫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听见林子里传来一声轻笑。
是个女人的声音。
”谁？”他猛地站起来，端起了枪。
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
”头儿？咋了？”耗子跑过来。
”你没听见？”张图问。
”听见啥？”
张图皱眉。
刚才那声轻笑，他听得真真切切，不象幻觉。
”加强警戒。”他说，”今晚可能不太平。”
夜深了。
众人都睡了，只有守夜的人在火堆旁打盹。
张图躺在炕上，睡不着。
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绿油油的眼睛。
突然，他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抬头看去，门口站着个人影。
月光从门外照进来，能看清是个女人，穿着红衣服，长得挺俊，就是眼睛是绿的。
”你是谁？”张图坐起来，手摸向枕边的枪。
女人笑了，声音和刚才林子里的一样。
”你不是在找我吗？”她说。
张图心里一凛。
”你是那只狐狸？”
女人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往前走了一步，炕沿却是自动往后退了一步。
她始终离张图一丈远。
”你引我来，到底想干啥？”张图问。
”报恩。”女人说。
”报什么恩？”
”你杀了赵黑塔，破了矿场的契约。”女人说，”我自由了。”
张图皱眉：”你和矿场什么关系？”
”我本是守矿灵。”女人说，”被赵黑塔用契约困在那里，替他看守矿脉。”
”现在你自由了，为啥还跟着我？”
女人又笑了：”因为你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啥东西？”
”你的债。”
张图心里一惊。
这狐狸，连这都知道？
”你到底想咋样？”他握紧了枪。
”别紧张。”女人摆摆手，”我不是来讨债的，是来帮你还债的。”
”咋还？”
”往南走，三天路程，有个地方叫死人沟。”女人说，”那里有你要的东西。”
”啥东西？”
”能让你还得起债的东西。”
女人说完，转身往外走。
”等等！”张图喊。
女人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他，眼睛绿得发光。
”记住，往南走，死人沟。”
”别信路上遇到的任何人。”
”尤其是穿白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