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子儿跟不要钱似的打出去。
河滩上顿时开了染坊,红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
那群从黑瞎子屯蹿出来的疯狗根本不怕死,顶着枪子往前扑。
“省着点打!瞄准了搂火!”张图在车顶上吼,手里的霰弹枪一响就倒一个。
可人实在太多了。
前排的倒下去,后排的踩着尸体继续冲。
眼瞅着防线就要被撕开个口子。
“头儿!左边顶不住了!”耗子半边身子都是血,也不知道是谁的。
张图眼神一狠。
“胡老三!”
“在…在呢头儿!”胡老三缩在车轮后面。
“带你的人,给老子从右边抄他们屁股!”
“啊?头儿,他们人太多了…”
张图调转枪口,直接抵在胡老三脑门上。
“去,可能死。不去,现在就得死。”
胡老三脸唰一下白了。
“去!我去!”
他连滚带爬招呼手下几个怂包,哆哆嗦嗦往右边摸。
张图转头又喊:“瘦子!把咱那挺轻机枪架上!给老子往人堆里扫!”
“早该这样了!”瘦子窜到卡车斗里掀开防雨布,那挺老掉牙的轻机枪露出来。
哗啦一声拉上枪栓。
“哒哒哒哒…”
机枪一响,情况顿时就不一样了。
冲在最前面的疯狗像割麦子一样倒下去一片。
压力顿时小了不少,可这帮人真是疯了。
死了那么多人,愣是没多少人往后撤。
张图心里骂娘。
这他妈比诡物还难缠。
诡物还知道怕,这帮人连怕都不知道了。
他眼角瞥见冷藏车那边几个疯狗不知咋摸过去了,正拿着家伙砸车玻璃。
陈管事带着几个老弱躲在车后面,脸都吓绿了。
“耗子!这边你顶住!”
张图跳落车顶,几步就到冷藏车旁边。
手里霰弹枪一抬。
“砰!”
一个正砸玻璃的疯狗后脑勺开了花。
剩下几个猛地回头。
张图大步流星,抡起枪托直接砸翻一个。
反手从后腰抽出砍刀横着一划。
又一个捂着脖子倒下。
最后一个嗷嗷叫着扑上来。
张图侧身让过,刀尖往上一撩。
噗嗤。
刀尖从下巴扎进去,从头顶冒出来。
那疯狗抽搐两下,不动了。
张图一脚踹开尸体,甩了甩刀上的血。
“没事吧?”
陈管事哆哆嗦嗦:“没…没事…”
张图一把将它拉起,扭头看战场。
胡老三那怂包还真带人从右边搅和了一下。
虽然没打死几个,但分散了疯狗的注意力。
瘦子的机枪还在响。
疯狗们终于开始顶不住了。
“压上去!全给老子宰了!”张图红着眼睛吼。
剩下的人一看头儿这么猛,也都来了劲,嗷嗷叫着往前冲。
疯狗们兵败如山倒,剩下的扭头就跑。
“追!一个不留!”张图提着刀就要往前冲。
“头儿!别追了!”耗子一把拉住他,“咱们人也死伤不少,弹药也不多了!”
张图喘着粗气,看着那些逃窜的背影。
他摸了摸怀里的项炼,那股土匪串行的劲儿还在血管里窜。
真想追上去全宰了。
但帐本在微微发烫,提醒他成本。
怀表也增加了重量,催他赶路。
“妈的。”他骂了句。
“打扫战场!能用的都捡走!”
“伤员抬上车!”
“五分钟内,继续出发!”
命令下去后没人敢磨蹭,还活着的人开始默默收拾。
死的就扔在河滩上,没空埋。
张图走到轻机枪旁边,瘦子正往下卸弹鼓。
“头儿,这玩意儿真好使。”
“恩。”张图看了眼机枪,“省着点用,子弹不多了。”
他走到胡老三面前。
胡老三和他手下死了两个,剩下的都带伤。
“头儿…我们…”胡老三腿还在抖。
“干得不赖。”张图拍拍他肩膀,“以后你就管右边那辆车。”
胡老三一愣,随即狂喜:“谢谢头儿!谢谢头儿!”
张图没再多说,转身往车队前面走。
心里却在盘算。
胡老三这人虽然怂,但用好了也是一条咬人的狗。
关键是得拴紧点,大棒夹甜枣。
耗子跟上来,低声说:“头儿,咱们死了七个,伤了十三个,弹药用了小一半。”
张图点点头,没说话。
这代价不小,但总算是把疯狗打退了。
车队再次上路时气氛更压抑了。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可能就躺在河滩上喂乌鸦了。
张图坐在副驾上,闭着眼睛,感受体内那三股劲儿。
土匪串行还在兴奋,为刚才的厮杀。
放贷人则在拨算盘,计算伤亡和收获。
借贷人在后悔,觉得这仗打得亏本。
三股劲儿又在顶牛,张图试着调和。
把厮杀的快感压下去,把算计的冷静提上来,把后悔转化成前进的动力。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阳光照在破败的公路上,也照在车队每个人疲惫的脸上。
“头儿,前面有个岔路口。”耗子说。
张图睁开眼。
前方两条路。
一条继续沿着旧公路往南,看起来平坦点。
另一条是土路,蜿蜒着钻进一片老林子。
“走哪条?”耗子问。
张图没马上回答。
他摸着怀里的项炼,又碰碰帐本,最后是怀表,怀表向土路方向震了一下。
“走土路。”他说。
“啊?头儿,那林子看着邪性…”
“公路太显眼。”张图看着后视镜,“换成别人也会选公路,可能有设卡子的。”
“可是…”
“没有可是。”张图语气不容置疑,“就走土路。”
车队拐上了那条蜿蜒的土路。
刚进林子,光线就暗了下来,参天大树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空气也变凉了。
“都打起精神。”张图拿起对讲机,“这地方不太对劲。”
车队在土路上颠簸前行。
越往里走,树越密。
开了大概半个钟头,前面出现一片空地。
空地上孤零零立着个破屋子,看样式象是个荒废的山神庙。
“停车。”张图说。
车队缓缓停下。
张图落车,盯着那破庙。
庙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
“头儿,咋了?”耗子问。
张图没说话。
他怀里的项炼在微微发烫,帐本也在动,就连一直死沉的怀表都轻轻震了一下。
三样东西同时有反应,这还是头一回。
“你们在这等着。”张图把霰弹枪拎在手里,“我过去看看。”
“头儿,我跟你去!”耗子说。
“不用。”张图摆摆手,“你看好车队。”
他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向那破庙。
离得越近,项炼烫得越厉害。
走到庙门口,他停下脚步。
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动,象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骨头。
张图握紧了枪,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脚。
“咣当!”
破庙门被一脚踹开。
阳光照进庙里,只见供桌底下,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他。
嘴里还叼着半只血淋淋的兔子,是那只绿眼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