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库的枪声跟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响成一锅粥。
张图蹲在水塔顶上,猎枪管子还冒着青烟。
底下院子里,人脑袋快打成狗脑袋了。
耗子带人从外面往里楔,像把凿子死命往里钉。
守军仗着墙高家伙硬,玩命往外顶。
一时间两边都僵住了。
张图这水塔则成了个要命的钉子户。
他枪法准,专挑守军露头的地方下家伙。
一枪一个,绝不空响。
墙头的火力眼瞅着就弱了下去。
“头儿!牛逼!”底下有兄弟喊了一嗓子。
张图没吱声,眼皮耷拉着,换着子弹。
他心思没全在打枪上。
这粮库不对劲。
外面世道都烂成啥样了?诡物遍地蹽,天灾没完没了。
这地方咋就能安安稳稳杵在这儿?
墙是高了点,家伙是硬了点,但要说光靠这个就能挡住那些杀不死的玩意儿,他张麻子第一个不信。
这里头指定有说道。
他想起怀里那本硬邦邦的黑皮小本本。
姓钱的就靠这玩意儿?
“钱爷呢?钱爷咋样了?”底下有守军慌里慌张地喊。
“在屋里包扎呢!肩膀让那麻子扎穿了!”
“妈巴子的,那麻子还在水塔上!”
几个守军互相使了个眼色,端着枪就往水塔底下摸,想把这钉子拔了。
张图看得真亮儿的。
他没慌,把猎枪往边上一靠,抽出了腰后的手枪。
等那几人靠近塔底铁门,他猛地探出身。
砰!砰!砰!
高打底,三声枪响。
三个守军应声倒地,剩下一个连滚带爬缩了回去。
“还有谁想上来?”张图吼了一嗓子,声音在水塔上嗡嗡回荡。
没人敢应声了。
趁这功夫,耗子那边压力大减,终于砸开了大门,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守军一看大门破了,领头的水塔上还有个煞神,士气顿时垮了,有的投降,有的往屋里钻,乱成一团。
大局已定。
张图从水塔上下来,耗子迎上来,脸上带着笑:“头儿,拿下了!这帮孙子,不禁揍!”
“恩。”张图点点头,没多少喜色,“姓钱的呢?”
“搁那大屋里窝着呢,兄弟们围住了,跑不了!”
张图迈步往那大屋走。
门口躺着那俩壮汉和暗门里冲出来的枪手早就凉透了。
屋里,钱爷瘫坐在太师椅里,肩膀胡乱缠着布,血渗出来一大片。脸色憔瘁,眼神却还带着狠毒。
他看着张图进来,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行啊,麻子,老子走眼了。”
张图没理他,走到桌前,那黑皮本本还好好在怀里揣着。
他拉过把椅子,坐在钱爷对面。
“聊聊?”
“聊个屁!”钱爷梗着脖子,“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痛快?”张图笑了,“那多没意思。”
他掏出根烟,点上,吸了一口。
“我就纳闷,你这地方,咋就这么消停?外面那些诡物,是看你这老脸面善,不乐意来?”
钱爷眼神闪铄了一下,没吭声。
“不说?”张图吐出口烟圈,“那我猜猜。”
“跟你这破本本有关?”
钱爷脸色微变。
张图心里有数了,继续往下咂摸。
“你这放贷的买卖,是挺邪性,能借人筋骨强健,就不能能借点别的?”
他身子往前探了探,盯着钱爷的眼睛。
“你是不是……跟哪个更邪乎的玩意儿,也借了点啥?比如……借了个清静?”
钱爷浑身猛地一哆嗦,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图,嘴唇哆嗦着:“你……你咋知道?!”
“我猜的。”张图靠回椅子,心里却了然了。
果然!
这粮库的安全不是平白来的!
是姓钱的用他那串行能力,跟某个更强大的玩意做了交易,换来的!
这他妈和赔款有啥区别!
一旦打破这种关系……
张图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猛地站起身。
“耗子!带人赶紧清点物资!能搬的搬,能装的装!要快!”
耗子一愣:“头儿,不急这一时吧?兄弟们刚打完……”
“快!”张图吼了一声,脸色是凝重。
他这反应把钱爷也看愣了,随即,钱爷象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嘿……嘿嘿……晚了……现在想跑?怕是……来不及咯……”
他话音未落。
呜——!!!
一声低沉、压抑、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嗡鸣,猛地笼罩了整个粮库!
这声音不象任何已知的诡物嘶吼,更象是什么东西在……叫床?
院子里刚刚平息下去的骚动,瞬间又炸开了锅!
“啥动静?!”
“地……地好象在动!”
所有人都感到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
天空那原本就灰蒙蒙的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
压抑感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张图脸色铁青。
他怀里的黑皮本本,突然自己震动起来,发出低低的、仿佛书页翻动的哗啦声。
与此同时,他胸口那一直没啥动静的怀表也骤然变得滚烫!
比任何时候都烫!
“头儿!你看那边!”豆芽指着粮库最深处的那几排黑黢黢的仓库,声音带着哭腔。
只见那片仓库的阴影,正在如同活物般蠕动并着膨胀!
墙壁上浮现出类似血管的纹路,一明一暗,如同脉搏。
一股带着强烈恶意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
“是……是它……它醒了……”
钱爷瘫在椅子上,痴痴地笑着,眼神涣散,“平衡……破了……都得死……都得死……”
张图瞬间明白了。
姓钱的就是用他那放贷的能力,跟粮库深处这个沉睡的诡异存在,达成了某种契约,换来了暂时的安全。
现在契约可能因为帐本被夺,或者因为这场激烈的人祸,总而言之平衡被打破了!
这个被雇佣来看家护院的……大家伙,要收取代价了!
“跑!!!”
张图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
“所有人!撤出粮库!快!”
他一把抓起桌上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那是刚才从钱爷桌底下摸出来的,看样子是贵重物品——挎在肩上,同时伸手想去拽钱爷。
这老小子虽然该死,但他脑子里那些关于串行和这个世界的秘密,还有用!
就在他手指即将碰到钱爷的瞬间。
异变再生!
钱爷身上那包扎伤口的布条猛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
他肩膀的伤口处,血肉疯狂蠕动,长出了无数细密的肉芽!
这些肉芽迅速蔓延,眨眼间就复盖了他半边身子!
他的眼睛变得空洞,皮肤失去血色,长得跟个纸人似的。
他张着嘴,发出的不再是人的声音,而是一种类似算盘珠子疯狂拨动的噼啪声!
“债……偿……债……偿……”
他扭曲着,从太师椅上腾了起来,动作僵硬,象一具提线木偶!
他竟然……被自己的串行反噬了?!
“操!”张图骂了一句,毫不尤豫,抬手就是一枪!
砰!
子弹打在钱爷纸化的胸口,却只打出一个小洞,流出的不是血,是黑色的墨汁一样的东西!
钱爷,或者说那东西只是顿了顿,继续歪歪扭扭地朝他走来!
“头儿!外面!外面也……”耗子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白得象鬼。
张图冲到门口一看,心彻底沉了下去。
粮库大门外,不知何时已经被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笼罩。
黑雾中,无数猩红的光点时隐时现,那是诡物的眼睛!
低沉压抑的嗡鸣声,正是从黑雾深处传来!
前有狼,后有虎!
前有恐怖诡物,后有被串行反噬的怪物!
粮库这个暂时的安全屋的瞬间变成了绝地!
张图攥紧了枪,看着院子里惊慌失措、开始胡乱开枪的兄弟们,又看了看外面那令人绝望的黑雾。
“妈的……风紧扯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