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被总署传唤了？”
陆诗晴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是因为被人——欺、负、了？”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像极了当年她故意踩在程美安课本上的样子，引来吴艳琳一阵刺耳的笑。
“什么欺负啊，我听说是被强奸了！”吴艳琳拍著桌子站起来，酒瓶在她手里晃悠着，“这种事要是落在我身上，我早就找根绳子吊死了，哪还有脸出来见人？”
纪璇脸色一沉，平静的视线扫过一圈包厢里或戏谑或猥琐的脸，像淬了冰的目光最终牢牢钉在吴艳琳身上。
“做错事的不是我，我有什么可羞耻的。”纪璇冷冷说道，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漫出来。
声音不高，却令在场的人皆是一怔。
在他们印象里，程美安永远是那个只会哭着求饶的软柿子，从未敢这样反驳过他们。
陆诗晴眼中幽深地看着纪璇，眼中闪过一瞬间意外之后被疑惑取代。
感觉
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说什——”吴艳琳从未见到过程美安敢出言反驳她的样子，举起酒瓶子就打算砸向纪璇。
姚静婉上前，假惺惺地拉回了吴艳琳的胳膊，明明脸上是微笑着的，嘴里却说著更恶毒的话：“艳琳你别这么说，美安也不想的。不过话说回来，和那疯子上床的滋味怎么样啊？是不是特别难忘？”
同包间里的男同学瞬间炸开了锅，一个个像嗅到腥味的苍蝇，眼里泛著龌龊的心思。
靠在角落的黄毛抬手吹了声轻浮的口哨，酒渍沾湿的t恤领口歪在一边，扯著嗓子喊：“姚姐问的才在点子上！快说说，越详细越好！我们就爱听这个！”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针，扎进纪璇的心里。
虽然纪璇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多么放在心上，但任谁都不想这种事情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起。
旁边穿花衬衫的男人把啤酒瓶往桌上一墩，泡沫溅到桌布上洇出黄渍，起身过去伸手就想去碰纪璇的胳膊，嘴里嚼著槟榔含糊道：“看这细皮嫩肉的，难怪招人喜欢。要是我啊——”
纪璇猛地甩开男人的手，警惕后退：“离我远点！”
陆诗晴双腿交叠，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沙发扶手，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她将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酒红色美甲在灯光下泛著冷光：“装什么贞洁烈女？这事传得满城都是，早成圈子里的笑料了。”
吴艳琳立刻举著酒瓶附和，酒液晃得她眼神迷离，却不妨碍语气里的刻薄。
“就是！装什么假清高！你早就不干净了！”吴艳琳猛地把酒瓶朝纪璇砸了过去！
酒瓶撞上一旁的墙壁，瞬间爆裂在纪璇面前！
碎片混著飞溅的酒水飞来，纪璇下意识躲闪想要离开，姚静婉却适时地凑过来，抓住了纪璇的手臂，不动声色地一用力，便将纪璇推倒满是酒水和玻璃碎片的茶几上，俯身佯装关切地看着纪璇。
“美安，你就别犟了，快说说细节怎么了？别扫了诗晴的兴呀惹诗晴不高兴的下场，你不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尝过了吗？”姚静婉指尖落在她肩头留有钢钉疤痕的地方，用指尖狠狠钻了进去，“还是说，你需要我们给你回忆一下？”
想当初，程美安肩头的伤痕就是这个轻声细语的女人，亲手钉进去的。
纪璇眼中冷冷地盯着姚静婉，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让她保持清醒。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别想走出去！”吴艳琳咄咄逼人。
“我没什么好说的。”纪璇咬著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们今天喊我来只是想羞辱我的话，那你们得逞了！可以让我走了吧！”
“得逞？”陆诗晴嗤笑一声，“程美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气了？是不是仗着有男人给你撑腰？”
她起身走向纪璇，脸上带着轻蔑和猜疑，带着敌意靠近：“我可听说了，那个叫钟仁耀的是被你和那个疯子联手杀掉的？那个疯子好像很听你的话？”
这句话像点燃了导火索，吴艳琳立刻附和：“天呐程美安，没想到你出了学校之后这么有本事，一定是把那个疯子伺候得不错吧。快说说，床上的感受怎么样？那男人是不是特别厉害？你是怎么伺候他的？”
污言秽语不断砸过来，纪璇的隐忍快要到极限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反抗，这些家伙们都是身份背景十分雄厚的人。即便拼死反抗能逃出去，也会被他们的势力逼到绝路。
而这一切，都是程美安这个身份承受不来的。
纪璇只能忍气吞声地坐在地上，嘴唇抿成一道紧硬的直线。ktv的彩色射灯扫过她的脸，明明灭灭间，能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怒火被死死压在深处，只余一片冰冷的平静。
陆诗晴拿起桌上的话筒，漂亮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一步步逼近纪璇，将冰凉的话筒头反复戳在纪璇的嘴唇上。
“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别那么没劲嘛。”陆诗晴脸上满是甜蜜和恶毒的笑意，手里拿着的话筒却没有片刻停顿地反复戳在纪璇的嘴唇上，一下比一下重，“那个疯子是怎么干的你？这样吗？”
话筒的金属外壳硌得嘴唇生疼，纪璇本能地想挥手打开，可她知道，一旦动手，这些人只会更过分。
纪璇极力忍耐著，垂着眼帘，目光落在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上，手心被玻璃碎片割破，被酒水刺激之后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生怕稍一用力，就泄露出半点失控的情绪。
陆诗晴看纪璇像个死人一样没有反应，骤然发怒，猛地将手里的话筒扔到地面上。
音响裂开一声巨响，令在场的人皆是一怔，惶恐地看向陆诗晴。服务生推著酒车走了进来，将酒一杯一杯放到架子上，对包间里的情形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好，你不说是吧？”陆诗晴要挟道，将手机掏出来，放到纪璇面前，“那我可把那段视频发给宋修远了？”
纪璇看到手机里的画面，脑中有一瞬间空白，但很快就想起来了。
那是，程美安死也不愿意让宋修远看到的视频。
想到宋修远前段时间的照顾，想到那双时常因心疼懊悔泛红的双目，想到两人那段误会丛生、无疾而终的感情。
即便程美安已经不在了，纪璇心中不忍。
那种视频，还是不要让他看到为好毕竟，实在不怎么体面。
“我说。”纪璇沉默良久，艰难开口。
姚静婉听到纪璇终于有了回应，将脚放到纪璇背上，用高跟鞋跟用力钻著纪璇的后背，再次明知故问：“嗯？什么？大点声，不然我们听不见的话，你还得再说一遍不是吗？”
纪璇的后背生疼，隐忍的双眼之中逐渐蓄积愤怒，回身猛地甩开背上的脚，怒喝道：
“好了！他不举！这样行了吧？！”
这声怒喝像炸雷般在包厢里炸开，纪璇胸口剧烈起伏，额前碎发被冷汗黏在皮肤上，眼底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喧闹的包厢瞬间死寂，连震耳的音乐都仿佛被掐断，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原地——
举著酒瓶的吴艳琳忘了骂街，踩着纪璇后背的姚静婉被甩开，踉跄后退数步。连角落里起哄的男同学都张著嘴，脸上的猥琐笑容僵成了错愕。
陆诗晴看着纪璇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忽然，一声清脆的玻璃声打破了沉寂。
纪璇循声看去，发现是一个不起眼的服务员。
服务员正在将各式各样的酒，一瓶一瓶地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玻璃瓶底和茶几发出清脆的响声。
纪璇的目光落到服务员骨节分明的手上，感到一阵惊人的熟悉。
抬眼的瞬间——
和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