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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两本昆曲,几句对答(1 / 1)

万历皇帝说罢,也未等朱常洛回应,只将宽大的云鹤法衣袖口轻轻一抬。卢受察言观色,哪敢怠慢,忙趋步上前,小心搀扶着。

“摆驾,观德殿!”

尖细的唱喝声响起。常云等一众东宫内侍也如同得了特赦般,赶忙簇拥到朱常洛身前,压低了声音赔着笑道:“小爷,您慢着点儿,这就过去了。”

一行人复又坐上了步辇,在数十名内侍宫女的拥簇下,浩浩荡荡地穿过景山东门。这新修的园子路,两旁还散发着刚翻新过的泥土腥气,但景致确实不俗。

一路行来,不仅有造型奇特的假山怪石,林间更有成群的麋鹿在悠闲踱步,远处浅池中,几只雪白的仙鹤正优雅地梳理着羽毛。

这些平日里只闻其名未见其身的瑞兽珍禽,让本就清幽的万岁山更添了几分皇家仙境的味道。朱由检坐在步辇上,看着这繁花似锦的景象,心中却只有两个字——“烧钱”。这满山的祥瑞,也不知填了多少边关将士的救命钱进去。

下一刻,观德殿已在眼前。这里是万岁山东北麓的一处重地,因“观德行之”而得名,本是用于射箭演武,但经万历改建,如今已成了他休憩听戏的一处行宫。殿前早已摆好了黄绫帷幕,锦凳绣榻,御膳房的果品点心流水般地摆了上来。

万历在正中的宝座上安坐,王皇后于侧座相陪。朱常洛领着两个儿子在下首恭敬地坐了半个身位,腰杆挺得像根木桩子,丝毫不敢放松。

“开场吧。”

万历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说道:“朕近日听闻市井坊间又出了几部好本子。卢受,是哪几出来着?”

卢受弓着身子,手里拿着戏折子,笑容满面地回禀道:“回皇爷的话,是民间如今最时兴的两部昆曲。一部唤作《金印记》,讲的是战国苏秦的轶事;另一部……咳,乃是《鸣凤记》,说的则是咱们本朝……嘉靖年间那桩公案。”

“哦?”

万历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道:“《鸣凤记》?倒是有趣。行了,不用多说,就从这部开始,让咱们也听听这戏文里是如何评说古人的。”

锣鼓点起,笛箫声动。

台上的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第一折,正是苏秦“嫂不为炊,妻不下机”的落魄场景。台下众人有的听得入神,有的面露不忍。

朱由检倒是难得地放松下来。他上辈子虽不喜欢这些老古董,但来了这大明,每日除了读那些圣贤书就是宫里的繁文缛节,如今能坐在这儿看看“电影”,也算是个难得的消遣。

只是,他那个倒霉老爹可就惨了。朱常洛坐在锦凳上,那叫一个如坐针毡。方才万历问他辽东军情的那个眼神,此刻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他满脑子里转的都是等会儿该怎么回话,怎么表忠心,怎么把事儿说圆了又不惹火上身。这满台的热闹,落在他耳里,简直比和尚念经还让人烦躁。

好不容易熬完了《金印记》里苏秦挂六国相印的风光大戏,紧接着的《鸣凤记》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戏文唱的是什么?

唱的是嘉靖年间权奸严嵩把持朝政,陷害忠良;唱的是以杨继盛为首的一班忠臣,是如何不惜以死谏言,用血肉之躯撞击那黑暗的官场。

“严分宜专权,国事日非……”

台上那凄厉高亢的唱腔,听得人心惊肉跳。

这出戏,在民间虽然火爆,但在这种皇家私宴,尤其是当着天子和太子的面演出来,实在是有些“犯忌讳”了。严嵩虽然是奸臣,但他当年也是极得圣眷的,而如今的万历皇帝,又有哪一点不像当年的世宗爷?一样的二十年不上朝,一样的宠幸近侍,一样的崇信道教……

这戏,选得太绝,也太险了!

万历坐在上首,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神色却如古井无波,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倒是那卢受,眼角的余光不时地往这边瞟,脸上虽挂着笑,背心里怕是早湿透了。

不明代皇爷为何要点这两出戏文,选的真是太有讽刺意味了!

一个时辰过去,随着台上最后一折《发配》唱罢,杨继盛虽然惨死,但严家父子终于倒台,忠臣昭雪。曲终人散,只留下一片叫好之声。

“赏!”

万历一挥手,几个内侍抬着银钱绸缎上前打赏。

随后,他缓缓转过身,不知道是因为近视还是因为快睡着了,那双半眯着的眼睛,再次落在了朱常洛的身上。

“皇太子。”

万历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道:“戏也看完了。方才朕问你的事,你可是想好了?”

朱常洛浑身一激灵,就像是从梦里惊醒了一般。他连忙从锦凳上站起,掀起袍摆,利索地跪倒在丹陛之下。

来了!终于来了!

“儿臣愚钝,蒙父皇垂询,敢不尽言?”

朱常洛低着头,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把那些在心里反复演练了无数遍的“标准答案”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辽东之事,父皇早有圣断,运筹帷幄之中。儿臣唯有遵旨照办,不敢有丝毫违逆。”

这第一句,先要把高帽给戴稳了。反正千错万错,您老人家绝对没错,我是听话的好儿子,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但……”

朱常洛顿了顿,斟酌着语气道:“儿臣私以为那建州女真,乃是《春秋》中所言‘夷狄而猾夏’之流!他们既然敢僭越称汗,那就是不把天朝上国放在眼里。儿臣以为,父皇当效汉武伐匈奴、成祖征漠北之故事,发大兵,讨不臣,以彰我大明天威!”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万历的神色。见皇帝没有不悦,这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至于具体方略,儿臣以为,那总兵李如桢之流,贪生怕死,已是不堪再用。当务之急,是要重用那些有威望的宿将,如熊廷弼者,或许能镇得住场面。兵马方面,除了调动京营,或许也可从宣大、蓟镇这些精锐边军中抽调一部分驰援辽东。不过……”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调动其他防线的兵马,这可是大忌讳,连忙补救道:“但这需要慎防九边空虚,不可因小失大。或者,也可调内地各省卫所兵马前去充实。”

一旁的朱由检听得直皱眉。

这就是自己的好父王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高见”?这不就是把现在朝廷里那些文官们车轱辘话说来说去的那套“兵部战略”又复述了一遍吗?

“打仗就是打钱粮,这大家都知道。”朱常洛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终于说到了他最想说,也最不敢说的痛点——钱。

“儿臣窃以为,如今国库虽然有些吃紧,但为了这关系国运的辽东之战……或许,可以……可以稍微缩减一些不必要的开支。”

他抬起眼,飞快地瞄了万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声音也变得有些含糊:“譬如……譬如那些宫观、殿宇的营造,是不是可以……暂且停一停?省下来的银子,正好用来补充辽饷……”

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一凝。谁不知道万历皇帝就好这口?在这上面省钱,那不是虎口夺食吗?

“还有……还有!”

朱常洛似乎也感觉到了那道越来越冷的目光,连忙转换话题,试图补救:“儿臣还以为北边的虎墩兔憨听说历来跟建州那帮人向来不合。若是朝廷能多赏赐些金银市赏,或许能拉拢他,让他从背后牵制一下建州奴酋。这也算以夷制夷的古法。”

朱由检在心里给老爹的这套方案做了一个总结:财政上就是“苦一苦百姓和内廷,也要保证前线有饭吃”;外交上就是“拿钱砸出个盟友”。

倒也不能说错,但也实在是太过四平八稳、毫无新意了。

只能说勉强随个标准考卷,中规中矩到让人想要打瞌睡。

“儿臣浅见,实在不值一提。”

朱常洛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但辽东之患,终究是因为兵备废弛已久。昔年李成梁镇守辽东时,那是何等威风?建州人哪个不服?如今既然出了乱子,不如还是让熟悉那边情况的熊廷弼再去试一试。至于钱粮……”

他咬了咬牙,说出了最后的狠话:“若是实在周转不开,或可请父皇……暂借内帑一二,以解燃眉之急!”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做好了被痛骂一顿的准备。借内帑,那是动皇帝的私房钱,那是要老命的事啊!

“然一切调度,伏乞父皇圣裁!儿臣唯愿效犬马之劳,替君父分忧!”

最后这一嗓子,表忠心表得可谓是声泪俱下。

大殿里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那位最高统治者的雷霆反应。

然而,万历皇帝却并没有如朱常洛预想中那般暴跳如雷。他依旧安稳地坐在宝座上,手中却转玩着常云送上的文玩核桃,眼神里既没有赞赏,也没有愤怒,而是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说这法子不对,也没有说对。仿佛刚才朱常洛那一番费尽心机的谏言,在他耳中不过是一阵无所谓的穿堂风。

“嗯。”

半晌,万历才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

他缓缓转动着身子,目光越过跪在地上的太子,落在了刚刚被清理过的戏台之上。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几个伶人正在收拾道具。

“皇太子。”

万历忽然开口,语气轻松得有些诡异。

“这戏文,太子可看明白了?”

朱常洛愣住了。

上一秒还在军国大事,怎么下一秒话题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带回到了两出戏文上?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朱常洛有点搞不清楚万历的脑回路,谁叫别人是皇帝呢,如果三言两语就叫别人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还怎么统领百官?

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问话,才是最要命的。答错了,那是见识浅薄;答对了,说不定又是另一层深意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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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搜肠刮肚地开始组织语言,试图从这两部戏里找出一些最稳妥、最政治正确、最挑不出错的观后感来。

“回父皇……”

朱常洛一边在心里打鼓,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儿臣以为,这《金印记》,讲的是苏秦发奋图强。可见人即便身处逆境,只要有那悬梁刺股的决心,终能苦尽甘来。这劝人向善、励志向学的道理,是极好的。”

他看了一眼万历,见对方没有反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至于那《鸣凤记》……那是……那是讲严嵩那等奸臣,虽然一时蒙蔽圣听,权倾朝野,但终究逃不过天理昭彰、法网恢恢。可见这世道,终究是邪不压正。忠臣虽然受苦,但青史留名;奸臣虽然得势,终究遗臭万年……”

“还有那杨继盛……实在是忠义无双……”

朱常洛一边说,一边却发现,随着他的话语,万历皇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漠,那种漠然,甚至比刚才的沉默还要让他感到心惊。

万历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点波澜。既没有因为他对奸臣的批判而叫好,也没有因为他对忠臣的赞扬而动容。

就像是在看一场无聊透顶的拙劣表演。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从朱常洛的心底爬了上来,一点点缠紧了他的心脏,难道自己没有回答出父皇想要的答案?

这眼神不对!

父皇他到底想要我回答什么?这戏里,难道还有什么是他没看出来、却偏偏又是父皇最在意的“言外之意”?

朱常洛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带上了几分不自信,不敢再往下说了。

倒是突然旁边的朱由检陷入沉思,综合他对万历这个人的了解,他似乎猜出了万历想表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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