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崇祯: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 第48章 丧母事小,国事为大

第48章 丧母事小,国事为大(1 / 1)

朱由检见兄长虽接受了现实,但眉宇间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郁结,便又出言宽慰了几句。

不料,朱由校却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让朱由检有些意外的话。

“五弟”

他看着窗外那空寂的庭院,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我倒也不是怕去西李娘娘那里。只是如今,国事如此沉重,边疆失事,人心惶惶。我只怕会因此耽误了母亲入土为安的大事。”

朱由检闻言一愣。他没想到,大哥担忧的竟是这个。

但转念一想,也确实有这个道理。

自萨尔浒大败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般传回京城,这一个多月来,无论是朝廷中枢,还是紫禁城内,都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辽东经略杨镐、总督汪可受、巡抚周永春、巡按陈王庭和前方的将帅们,仿佛在一夜之间,都变成了互相攻讦的怨妇。

他们各自拼了命地写奏疏,将战败的黑锅,一股脑地都甩给了别人。贪功冒进的总兵杜松,和未能及时把握战机的北路总兵马林,成了众人集火的对象。

京城之内,兵部尚书黄嘉善将前方的战报复核上奏后,自知难辞其咎,立刻上疏请求辞官,并表示愿意“席藁待罪”,意思是说以草席为垫,等待治罪。

万幸的是,他那位多年不上朝的皇爷爷,在此等关键时刻,却展现出了一个老牌君主的政治手腕。他深知此刻最忌讳的,便是自乱阵脚,临阵换将。于是,他强行按下了朝中那些要立刻处置前方大将的声音,免得军心进一步动摇。

同时,万历帝也迅速下旨安抚内外:“辽东出兵失利,将帅阵亡,士卒覆没,致使敌焰愈张,长驱直入,朕心实深忧惧!选将调兵等事宜,着兵部即刻会议妥善奏来!另,蓟州、昌平乃陵寝之屏障,山海关乃京师之门户,近来调兵频繁,守备空虚。着该处总督、巡抚、镇道各官,凡一应防御事务,务要比平日严谨十倍!京畿重地,务保万无一失!尔等当各安乃职,以副朕倚畀之重!”

然而,圣旨虽下,人心的恐慌,却不是一纸诏书能够轻易安抚的。

面对如今这般危局,大明朝唯一的内阁辅臣,首辅方从哲,也似乎束手无策。他反复上疏,提出的,也只是两件看似不痛不痒的事情:第一,恳请皇上赶紧补充凋零的内阁成员;第二,恳请皇上开内帑,发放二百万两银子,以作军费。

果不其然,就如万历皇帝所担心的那般,大明在辽东的虚弱,立刻招来了饿狼的觊觎!

北边的蒙古察哈尔部大汗,被明人蔑称为“虎墩兔憨”的林丹汗,率领着号称十余万的骑兵,悍然南下,侵犯广宁东西两侧,兵锋直指山海关以西地带!与此同时,蒙古的另一支常年混迹在明朝边境部落乌梁海部的赖晕歹,也率领两千余骑,陈兵于高台堡边外,公然放话,若朝廷不满足其索要巨额赏赐的要求,便立刻挥师入境抢掠!

一时间,九边烽烟四起!山海关总兵柴国柱的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入京城!

自从萨尔浒的警报传来,无论是朝堂上的大小官员,还是宫墙内的太监宫女,无不震惊惶恐。而这股恐惧的情绪,更是迅速蔓延到了民间。

京师内外,人心惶惶,各种“建奴即将入关”、“蒙古人要再打一次北京城”的谣言四处传播。那些原本寓居京城的官吏、士人,乃至富商大贾,大多都开始收拾细软,携家带眷地出城避难。城内的物价,更是一日三涨。

更可怕的是,京城周边的秩序,也开始迅速崩坏。

不知有多少万因灾荒而活不下去的饥民,从四面八方涌入京城。那些成百上千聚集在一起,四处游荡乞讨的僧人、道士,行踪诡秘,朝廷担心这些是女真人的奸细,但却难以查究。

还有一些手持棍棒的流氓无赖,结成死党,趁火打劫,诈骗钱财,挑起诉讼,甚至为了一点小事,便敢当街杀人行凶!像什么白莲教、红封教之类的秘密结社,也各自创立了新奇的名号,散布妖言,蛊惑人心,追随者甚众。

混乱之中,连一些朝廷官员都开始听风就是雨。比如,那个户科给事中官应震,竟上了一道奏疏,言之凿凿地说:那建奴酋首努尔哈赤,原本是当年被斩于市曹的前建州首领王杲的家奴。王杲被杀后,此人怀恨在心,便匿名混入皇宫,充当佣工,暗中窥探我朝虚实多年云云。

如此荒诞不经之言,竟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朝堂之上,足见人心已乱到了何等地步!

当然,万历皇帝这几十年的龙椅,也不是白坐的。他明白,打败仗,没什么大不了的。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要立刻稳住阵脚,安定地方!

他迅速采纳了巡抚周永春的奏请,命总督汪可受即刻移驻山海关,统一调度所有兵马的作战事宜;同时,令新任巡抚李长庚火速到任,专门负责粮饷供应,稳定后方。

另一边,为了预防九边全线糜烂,他又火速下旨,任命张鹤鸣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任命韩浚巡抚保定,提督紫荆关;任命杜承式巡抚甘肃;任命王在晋巡抚山东……

一连串的人事任命,如疾风骤雨般发出,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稳住这摇摇欲坠的北方防线。

如今的局势,已经危急到了何等地步,就连深居于宫墙之内、一心不怎么关心朝事的朱由校,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为母亲新丧而悲,但此刻,更让他感到不安的,却是这个国家那风雨飘摇的未来。在一个连国家安危都朝不保夕的时刻,他个人的一点丧母之痛,以及入土为安的孝子之心,又显得何其渺小,何其无力。

偏厅内,兄弟二人相对而坐,朱由检想开口说明朝经此一败倒不是什么大事,大哥你以后当个好皇帝就是了。

但朱由校突然自言自语般,先是打破了沉默:“五弟,你说出了这么大的事,皇爷爷这次,会不会上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在他们兄弟二人的记忆中,那位端坐在御座之上的皇爷爷,这几年快变成一个模糊而遥远的影子。

他常年深居九重,厌倦了朝堂上无休止的争吵。即便是此次萨尔浒之败这样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至今传来的消息,也大多是“圣心忧惧”,却并未有任何明确要亲自临朝、主持大局的表示,百官的奏疏,也依旧是“留中不发”者居多。

朱由检闻言,立刻警觉了起来。他放下茶杯,眼神变得严肃,对朱由校使了个眼色,同时用一种极为平淡的、纠正的语气提醒道:

“大哥,慎言。”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皇爷爷并非不愿上朝,只是因龙体欠安。太医院的院判们早就诊断过,皇爷爷乃是痰湿中阻、风寒外袭,兼有气虚血瘀之症,是以圣躬难以支撑朝会之劳顿。”

这番话,几乎是将太医院的官方诊断书给背了出来。

朱由校闻言,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摆了摆手:“五弟,你跟大哥我还这么见外做什么?这里又没外人。”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兄弟间的私下闲谈,何必如此上纲上线。

朱由检却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丝毫放松。他看着自己的兄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大哥,祸从口出。有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们身在这深宫之中,不得不防啊。”

朱由校见弟弟如此认真,虽然心中依旧不以为然,觉得他有些太过谨小慎微,但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

毕竟,在他朴素的认知里,自己这位皇爷爷,就是懒,实在跟那些复杂的病症扯不上太大关系。他不想再争辩,便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朱由检的心中,却并非如他表现出的那般,只是单纯地在重复官方说辞。

经过这几年旁敲侧击的了解,他也大致摸清了万历皇帝的身体状况。太医院的诊断,其实并未作假。万历皇帝确实患有多种慢性疾病,以“痰湿内盛、风寒外袭”为主要表现,兼有脾胃失调、气血运行不畅等问题。

而这一切病症的根源,常与饮食失节、久坐少动、以及长期以来的情绪抑郁息息相关。其病理机制,多半就是中医所说的脾虚生痰、痰湿阻络、风寒外袭、导致清阳之气无法上升,故而时常头晕目眩,四肢乏力,难以支撑高强度的体力活动。

所以,说他“懒”,固然没错;但说他“病”,却也是实情。

朱由检正思忖间,看着面前的朱由校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决定换个话题,既能考较一下兄长,也能借此表达自己的一些看法,毕竟自己大哥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

“大哥,说起这朝政之事,你可知,今年三月殿试之时,皇爷爷钦命的那道策问题目,说的是什么?”

朱由校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殿试?那都是外朝文官们的事,我哪里知道这些。”

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光芒。他缓缓地挺直了腰板,用一种近乎于背诵的、平稳而清晰的语调,缓缓说道:

“今年恩科,策试天下贡士的制文题目是:

‘自古帝王,兴化致理,政固多端,而振肃人心,维持世道,则必以纪纲为首务。《诗经》有云:勉勉我王,纲纪四方。先儒之论亦曰:善为治者,先有纪纲以持之于上,而后有风俗以驱之于下。然则,御世宰物之术,莫要于此吗?

夏、商、周三代之后,唯有汉、唐、宋三国,历年最久,其间英明君主、贤良辅臣,代不乏人。当其之时,所建立的法度纲纪,以成就一代治世者,又有哪些是可圈可点的呢?

我太祖高皇帝肇造区夏,成祖文皇帝再靖家邦,所立下的制度典章,超越千古,本是可传之万世而无弊的。朕继承大统以来,亦不敢有丝毫懈怠。御极之初,政教修明,风化俗美,也还算能继承祖宗的遗烈。

可为何近些年来,法度操守渐渐废弛,人心滋生玩忽之风,朕的德音善政壅塞于上而不能下达,朝廷诏令颁行于下而无人执行?虽然屡次三番下旨申饬,但这陵夷败坏之势,却日渐加剧!在位之人,以恣意妄为当作豪杰之举,而本职工作却因此荒废;在下之人,以触犯法度视为寻常之事,而堤防操守早已尽数崩溃!甚至出现了偏将侵犯主帅,下属对抗长官,奸诈的书吏诬告上司,乱民煽动祸乱抢掠富户之事。冠与履的位置颠倒,上下名分荡然无存!其他骄淫僭越的风气,躁动竞争、嚣张跋扈的习气,更是数不胜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可以说,我朝纲纪之紊乱,到了今日,已经到了极点!这其中的缘故,究竟在何处?

汉代之人曾说,天下之所以不能治理,常常是因为君主承平日久,对风俗的败坏不能醒悟,对政治的衰败不能改革。而宋代之人又说,纲纪的废弛败坏,都是因为上下互相因循守旧。这两种说法,哪一个更对呢?又或者,君与臣应当共同承担责任,是无法推诿于他人的呢?

如今,要改革旧习,成就善治,最贵在能识得‘因’与‘革’的适宜之处;要挽救败坏的局面,维系风俗,关键在于要懂得‘转移’的巧妙之术。朕,如今正当这长期松弛之后,想要返还那极为稳固的态势,要使法令建立而不被人触犯,政令施行而不被人违逆,使纲纪端正,风俗纯良,以恢复我祖宗的旧有盛况,究竟要如何做,才可以呢?”

一番话,洋洋洒洒,一字不差。

等朱由检说完,朱由校问道:“五弟,这当真是皇爷爷钦命的题目?”

“千真万确。”

朱由检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放心,情报绝对属实。”

朱由校灌了一口清茶,沉声道:

“这可跟外面说的皇爷爷可不像!”

毕竟多年万历都是一个沉湎于深宫、厌倦政务、致使“万事不朝”的君主形象。朱由校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今天当他从朱由检口中亲耳听到这篇万历出的殿试策问题时,至少表明自己这个爷爷并没有像明面上那么不问朝政!

“大哥,皇爷爷御极多年,心里早就跟个明镜似的。”

朱由检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力。

“如果不是自己亲自过问,怎么可能知道法度废弛、人心玩忽、诏令不行,甚至知道偏裨侵大帅,僚属抗长官。”

他抬起头,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大哥,你不觉得吗?这篇策问题,与其说是在考问天下的贡士,不如说是皇爷爷他自己,在借天下士子之口,叩问自己的内心,也叩问着整个朝堂啊!”

“叩问……”

朱由校咀嚼着这个词,若有所思。

“是啊。”

朱由检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问‘纲纪之紊,至今日极矣,其故果安在欤?’——这天下乱象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他又问‘汉人谓人主承平日久而不悟而不改;宋人又谓上下因循此其说孰为当欤?’——是君主的责任,还是臣子的责任?亦或是‘君臣当交任其责’?”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在偏厅内踱了几个来回。

“你看,皇爷爷他其实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说,是‘君臣当交任其责,有不容他诿者’。他承认,他自己和满朝的文武,都有责任,谁也别想推诿!”

“这……”

朱由校被弟弟的这番解读,有点被无语到了。他没想到就连一篇看似寻常的考题背后,竟然都暗藏着推卸责任的行为!

“所以,大哥。”

朱由检不管自己大哥怎么想的,自顾自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道:“皇爷爷御统四十七载,自然有些东西看得还是比较清楚的。”

“我窃以为他就像是一个身患沉疴的巨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病在哪里,甚至知道这病是如何得的。他厌倦了那些只会在他耳边大喊‘你有病’、却开不出有效药方的庸医,也厌倦了那些只会互相指责、推诿责任的家人。”

“他不出手,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一副能够真正根治沉疴的良方。又或许是,他知道,这病已经太重了,任何一剂猛药下去,都可能会让这个虚弱的巨人,当场崩溃。”

朱由校呆呆地听着。五弟的这番话,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为他皇爷爷说好话的可不少,但五弟这么清奇的观点倒是第一次听说。

“那辽东之事呢?”

他忍不住问道:“既然皇爷爷心里都清楚,为何对辽东之败,至今还未有雷霆之举?任由那些人互相攻觎?”

朱由检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

“或许,正是因为他看得太清楚了。”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四四方方的天空,缓缓说道:

“辽东之败,败在杨镐一人吗?败在杜松、马林之流吗?我倒是觉得是败在我大明这早已千疮百孔的军制,败在上下离心的官场,败在空虚的国库。”

“此刻若是杀了杨镐,固然能平息一时的民愤。可然后呢?谁去接替他?换上另一个人,就能扭转乾坤吗?就能凭空变出粮草、变出精兵吗?”

“皇爷爷不杀他,不是不想杀,而是在给朝堂,给自己,争取时间。他任命了那么多的督抚,调动了那么多的兵马,他是在‘裱糊’。用尽一切办法,先把这座将要倾倒的大厦,用柱子撑起来,把那些最显眼的窟窿,先用纸糊上。”

“至于根子上的问题……”

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神色。

“那已经不是杀几个人,或是下一道旨意,就能解决的了。”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四合院:五二开局 六零年代,冷清妍的逆光人生 综武:万倍返还,我打造最强宗门 高冷皇后不侍寝?别怪朕发飙! 开局被赤司开除?我靠熟练度成神 人义:大佬空降,汉东巨震 奥特曼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重生道女:下山后我靠风水医术爆 太古仙尊 山河血:蜀魂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