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襄阳城内已是一片喧嚣。战争的阴云并未能驱散这座古城骨子里的活力,百姓们依旧要为生计奔忙。李玄清退了房,在街边买了几个馒头,信步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观察着这座即将成为天下焦点的城池。
城中氛围,外松内紧。巡逻的兵丁明显增多,城墙处民夫正在加筑工事,一车车粮草、滚木礌石被运上城头。江湖人士的身影也多了起来,或三五成群,或独来独往,大多面容肃杀,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紧张、决绝与悲壮的气息。
李玄清并未在城中多做停留,他的目的地是崐仑,此地只是顺路观察。沿着主街向西城门走去,准备出城继续西行。正行间,前方一阵喧哗与哭喊声传来,人群向那边汇聚。
“求求大爷!行行好吧!这……这是给小女看病的救命钱啊!您不能拿走啊!”
“去你妈的!大爷我看上这丫头,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点银子,就当是孝敬了!滚开!”
“爹!爹!”
一个衣衫褴缕、面色蜡黄的老汉,正死死拽着一个锦袍青年的衣角,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额头都磕出了血。旁边,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被两个恶奴抓住手臂,拼命挣扎。地上,一个破旧的陶罐被打得粉碎,散落着几枚铜钱。
那锦袍青年,约莫二十来岁,面色浮白,眼袋发青,一看便是纵欲过度之辈,此刻正一脸不耐,一脚踹在老汉胸口,将其踢翻在地,骂骂咧咧道:“老不死的!脏了本公子的袍子!给我打!往死里打!”
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围了上去,拳打脚踢。老汉惨呼连连,蜷缩在地,护住头脸。那女孩哭喊得声嘶力竭:“别打我爹!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
周围人群围了一圈,脸上皆有愤慨之色,却无人敢上前阻拦。有人低声议论:
“又是王衙内!这老刘头也真是倒楣,怎么被他撞上了!”
“唉,这王衙内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谁敢管?”
“听说他看上了老刘头的闺女,要强纳为妾,老刘头不肯,就……”
“这世道……”
王衙内?知府小舅子?难怪如此嚣张。李玄清眼中寒光一闪。乱世之中,竟还有此等为虎作伥、欺凌弱小的纨绔。
他停下脚步,分开人群,走了进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住手。”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几个家丁一愣,停下了手,看向李玄清,见他不过是个年轻穷道士,顿时嗤笑起来。
“哪来的野道士?敢管王衙内的闲事?活腻歪了不成?”
“快滚开!不然连你一块揍!”
那王衙内也斜着眼瞥了李玄清一眼,见只是个清秀少年,更加不放在眼里,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哪来的牛鼻子,滚一边去,别碍着本公子好事!”
李玄清面无表情,目光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老汉,和那哭成泪人的女孩,心中最后一丝尤豫也消散了。他不是救世主,也无意行侠仗义,但有些事,既然遇上了,便顺心而为。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被折断的柳枝,约三尺来长,拇指粗细,柔韧不足,已有些枯黄。
“恩?臭道士,你干嘛?想用柳枝抽本公子?” 王衙内象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家丁也跟着哄笑。
围观人群也纷纷摇头,觉得这小道士怕是疯了,一根枯柳枝,能做什么?
李玄清不语,只是手持柳枝,轻轻一抖。体内丹田之中,那缕精纯的紫气分出一丝,顺着手臂经脉,悄无声息地灌注到柳枝之中。紫气至精至纯,又蕴含勃勃生机,本不擅长锋锐,但在他逆天悟性的驱动下,模仿着从藏经阁中剑谱上所见的剑气运转法门,紫气高度凝聚,性质悄然转化,附于柳枝之上。
他不懂高深剑法,但他不需要懂。他所需要的,只是一种力量的表达方式。以神御气,以气化形。
“我再说一遍,放人,赔钱,滚。”李玄清的声音依旧平淡。
“放你娘的屁!给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王衙内恼羞成怒,厉声喝道。
几个家丁狞笑着扑了上来,挥拳便打。这些人虽无内力,但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寻常百姓挨上一下就得骨断筋折。
就在拳头即将及体的一刹那——
李玄清动了。
他手腕轻轻一旋,手中那根平平无奇的枯柳枝,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挥。
没有风声,没有呼啸。
但就在柳枝挥出的轨迹上,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割裂,一道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紫色气劲,如同水波般荡漾而出,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扫向扑来的几个恶奴!
“噗、噗、噗……”
几声轻微的闷响。
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家丁,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惨叫一声,齐齐倒飞出去,摔倒在地,胸口衣襟碎裂,露出道道血痕,虽不致命,却也疼痛钻心,一时爬不起来。
剩下两个家丁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同伴,又看看李玄清手中那根普普通通的柳枝。
“妖……妖法!” 一个家丁惊恐地叫道。
王衙内也吓了一跳,但随即更加暴怒:“废物!都给我上!抄家伙!”
家丁们回过神来,纷纷拔出腰间短刀,再次扑上,刀光霍霍。
李玄清眼神不变,手中柳枝再次轻点、横扫、斜挑。动作简洁,毫无花哨,甚至算不上剑法,只是最基本的挥、刺、扫。但每一次挥动,都有一道无形有质的紫色剑气,随着柳枝的轨迹激射而出!
嗤嗤嗤!
剑气破空,发出细微的锐响。
“啊!”“我的手!”“我的腿!”
惨叫声接连响起。家丁们手中的短刀或被震飞,或断为两截。他们的手臂、大腿、胸口,纷纷被剑气划开血口,虽不深,却足以让他们失去战斗力,倒在地上翻滚哀嚎。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已全部倒地不起。李玄清依旧站在原地,手持枯柳枝,道袍纤尘不染。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看呆了,张大了嘴巴,仿佛见了鬼。一根枯柳枝,轻描淡写,就放倒了七八个持刀的壮汉?这是什么武功?剑气?可哪有剑气是紫色的?还这么无声无息?
那王衙内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连连后退,指着李玄清,声音发颤:“你……你是什么人?敢……敢在襄阳城撒野?我姐夫是知府大人!我……”
“聒噪。”
李玄清淡淡吐出两个字,手中柳枝对着王衙内遥遥一点。
“嗖!”
一道凝练的紫色剑气,细如发丝,快如闪电,瞬间击出!
王衙内只觉得耳边一凉,几缕头发飘然落下。紧接着,头顶束发的金冠“啪”地一声,裂成两半,掉在地上。他吓得魂飞魄散,一股热流顺着裤腿流下,竟当场失禁了。
“滚。”李玄清收起柳枝,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衙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也顾不上那些倒地哀嚎的家丁,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狼狈不堪。
李玄清走到那对父女面前。老汉挣扎着想要磕头,被他轻轻扶住。渡过去一丝微弱的紫气,护住其心脉,缓解疼痛。
“老丈,拿上这些,带着女儿,速速离开襄阳城吧,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将从王衙内身上顺来的钱袋(方才剑气划破其衣衫时悄然摄来)塞到老汉手中,又摸出几两碎银子递过去。
老汉老泪纵横,拉着女儿就要磕头:“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多谢道长!您的大恩大德,小老儿没齿难忘!”
“不必多礼,快走吧。” 李玄清摆摆手,不欲多留。
父女俩千恩万谢,相互搀扶着,匆匆离去。
周围人群这才如梦初醒,看向李玄清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好奇,议论纷纷。
“我的天!剑气!绝对是剑气!这小道长是剑仙下凡吗?”
“那王衙内横行霸道这么久,终于踢到铁板了!”
“小道长真是侠义心肠!不知是哪派高足?”
“嘘,别多问,高人行事,岂是咱们能打听的?快散了散了!”
李玄清对周围的议论置若罔闻,随手将枯柳枝扔在地上,拍了拍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位道友好俊的功夫!不知高姓大名,师承何处?”
李玄清脚步一顿,转身望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三人。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国字脸,浓眉大眼,正气凛然,约莫四十来岁,身着灰色劲装,腰间悬剑,行走间龙行虎步,气度沉稳。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子三十许人,面白无须,神态儒雅;女子二十出头,明眸皓齿,背负双剑,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
三人气息沉凝,目光锐利,显然都是内家高手,而且修为不浅。尤其是那为首的大汉,给李玄清的感觉,竟隐隐不弱于武当派的俞莲舟、张松溪等人。
是江湖中人,而且绝非泛泛之辈。